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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元勇:在中国做出版的成就感基本上接近于零

2015-10-08 13:00 From: www.xuemo.com Author: Ruxue Media Browse: 41446596 Times
Description:我们要检讨,一讲中国当代文学,都是沿海的、东部的,对西北、西南的文学,少数民族语言写的文学,没有关注。

 

曹元勇:在中国做出版的成就感基本上接近于零

 

\王俊逸

 

曹元勇在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办公室有两间,一间朝东,一间朝西。中间本来有一道门可以互通,不过,因为书籍越堆越多,那扇门现在完全被桌子和书挡住了,如果要到对面,就只能出门绕个大圈。他常用的那间办公室很乱,进门左手边堆了二三十个纸箱,里面是打包起来的书,右手边是四个两开门的铁皮书柜,前面也堆满了书。拍照时我们三个人必须在被书包围的狭窄空间里辗转腾挪。曹元勇和气地笑着,“书房一定是乱的,不乱的那是不看书的。”

书多是必然的。身为出版社副总编辑和文学翻译,曹元勇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跟书有关。社里编辑们出的新书会拿给他,右手边那堆书里最上面就是社里新出的几本书,有电影《烈日灼心》的原作《太阳黑子》,也有日本译者吉田富夫编著的《莫言神髓》。曹元勇常常在网上买想看的书,办公室里就放着好几个当当网的纸箱。

这几年他一直对伊斯兰教感到好奇,看了不少介绍伊斯兰教和阿拉伯历史的书,办公室里放着一本精装《古兰经》,还有一本作家张承志送给他的阿拉伯语书。他很珍视,连快递单也保留着,就夹在书的扉页上。

铁皮书柜的玻璃门“一压就碎”,曹元勇索性就把坏掉的玻璃门给拆了。书柜里大多是曹元勇历年来购买的书,其中一格放了很多俄罗斯文学,高尔基、果戈理、契诃夫和屠格涅夫的书都有,看上去都有不少年岁。他是布尔加科夫的铁粉,把《大师与玛格丽特》反复看了好几遍,收藏了好几个版本。

放在办公室的这本是 1999 年外国文学出版社的版本。他包了两层书皮,打开来看,封面像新的一样。在书柜里随便翻翻,就看到还有《逃亡:布尔加科夫戏剧三种》、《布尔加科夫中短篇小说选》,以及研究者写的《米·布尔加科夫》、《布尔加科夫创作论》和《布尔加科夫评传》。

“能找到的布尔加科夫的书,基本上我都有。我在华师大念研究生时第一次读《大师与玛格丽特》,那版叫《莫斯科鬼影》,删节版,当时简直被震住了。后来读到全本,更是五体投地。他是苏联时期的作家,写作风格和和想象力与其他作家完全不同。现在做出版,有机会也亲自做一本。”曹元勇说,“我想着要把《大师与玛格丽特》再出一次。他还写过八九个剧本,准备也出一个布尔加科夫戏剧集。”

曹元勇是布尔加科夫的铁粉,把《大师与玛格丽特》反复看了好几遍,收藏了好几个译本,所有跟作家相关的书籍他也会收集

曹元勇得意的藏书还有塞尔维亚作家米洛拉德·帕维齐的三本小说的英文版:《哈扎尔辞典》、《风的内侧》、《用茶水绘制的风景画》。几年前,他到纽约去逛 Strand 旧书店,“本来是找另个一个作家的书,结果一下就看到了这三本,全是精装的。才7 5 啊,简直是送给你的。”说起捡到宝的经历,曹元勇又兴奋起来,“就像有人把它寄存在那儿,等着我过去把它领走一样的。”

因为喜欢,曹元勇开始翻译帕维齐。《风的内侧》已经翻完给了出版社,另一本《君士坦丁堡最后之恋》正在进程中。他手里有三种语言的版本“供解决难题”。“主要依据英文,再根据法语,有些地方实在搞不懂,再查着字典,看看塞尔维亚语。”

◎《外滩画报》:看到你在朋友圈里说重读了托尔斯泰晚期的作品《哈吉穆拉特》和《舞会之后》,为什么想到去重读?

曹元勇:我要参加一个《战争与和平》的分享会,我就想着不要看《战争与和平》,不如再看看以前没看懂的两篇。交流下来,我真的相信托尔斯泰晚年向往穆斯林生活。

以前实际上好多东西都没看懂,因为知识储备不够,所以就没看明白它的奥秘在哪里。哈吉是“超过圣”的意思,穆拉特是一个穆斯林常见的名字,所以是“超过圣”的穆拉特,而且他还是一个车臣人。《舞会之后》里,触动了主人公改变的就是一个穆斯林,一帮沙俄军官给了他刑罚,每人一军棒把他打死了。以前根本没看明白。

◎《外滩画报》:是因为你近几年看了一些关于伊斯兰教的书,了解到更多相关知识的关系吗?

曹元勇:肯定会有不同的认识这一套《张承志文集》是今年刚出的。

◎《外滩画报》:为什么想要出这样一套接近全集的《张承志文集》?

曹元勇:读者要重新认识他,中国文化也缺不了他。我用我的方式把他变成可以读的书放在读者面前,我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当年做草婴翻译的托尔斯泰全集也是这样,当时有的出版社不愿意付版税,我觉得就应该要付版税,好的翻译比写作一本书还难。对编辑来说,你有机会重新阅读。对读者来说,让他有这个选择。读不读是读者的事,但你要做这件事。

◎《外滩画报》:做编辑的成就感来自哪里?你很早就签下了莫言所有长篇小说的版权,他拿了诺贝尔文学奖,成就感会不会增加?

曹元勇:在中国做出版,这方面的成就感基本上接近于零。你不是个执着于做畅销书的出版人,畅销书的数据是看得见的,卖了多少册,赚了多少钱,但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这种快乐可能转眼之间也就过去了。

比如说,莫言得了诺贝尔奖,但诺贝尔奖就能涵盖莫言的价值吗?对我来说,满足感来自你的某个信念成了现实,或者你尽了最大努力参与其中,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成就,主要还是精神上的。

◎《外滩画报》:你转发了一篇文章,引用了其中的一句话:“作为一个出版人,是很难放弃自己的理想的。”这个理想指什么?

曹元勇:对我来说,可能就是出版中国最好的原创文学,世界上最好的文学和翻译。当然,是不是最好的不一定,但根据你的判断它是这样,就要做。判断的准确性有多高,取决于你的文学素养和知识储备,出版人一定要广泛阅读,对好作品要有判断。我 1992 年就接触莫言了,当时我们就在说中国如果有人得诺贝奖,肯定是他。

◎《外滩画报》:你是张承志和莫言的编辑,在跟作家长时间接触之后,再读他们的书感觉会不一样吗?

曹元勇:你认为他们是优秀的作家,在跟他们交往中更多的是学习,交往也是一个求学的过程。在认识之前,你通过读他们的书会对他们有个想象的认识。交往过程中,眼界大开,有些东西会得到印证。他在聊天时提到的一些书会启发你。跟莫言交往时,当年聊到过《哈扎尔辞典》的结构、写法,还有略萨,也谈论过对一些作家和作品的看法。

我们还会聊起北方农村的生活。跟张承志的交往就更像是学习了,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得到很多知识,我很多书都是跟张承志交往后去读的。今年五月份见面时,我们谈起南斯拉夫作家安德里奇《德里纳河上的桥》,里面的细节都能讲起来。

◎《外滩画报》:编辑了《张承志文集》后,你对西北的生活好奇吗?

曹元勇:非常好奇,而且今年刚去了。看到那样辽阔的景色,有两个想法。第一,我们祖辈面对自然时的那股豪情,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现在有些(文学)甚至带着猥琐。另一个就是“什么是中国?”我们现在的视线一直是向海外看的,西部好像没在我们的视野里。尤其是东部的知识分子,文化视野里好像没有他们。

所以近几年我一直在说,我们要检讨,一讲中国当代文学,都是沿海的、东部的,对西北、西南的文学,少数民族语言写的文学,没有关注。但它不在视野里,不代表不存在的。这可能是一个高峰,但被我们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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