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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荣\贺莺:《沙漠的女儿》——中国文学外译新探索

2023-09-06 05:09 From: www.xuemo.cn/en Author: Xue Mo Culture Browse: 1619613 Times
 
《沙漠的女儿》——中国文学外译新探索

20225月,雪漠作品英文版Into the Desert(《沙漠的女儿》)由美国华媒国际集团长河出版社(Long River)出版发行,译者为著名翻译家葛浩文、林丽君。作品甫一出版,便获得高度关注,在电商巨头“亚马逊”和美国著名书评网站“好读”(Goodreads)收获五星好评,更于20233月收获中国外文局优秀翻译奖,被《人民日报》《中国日报》《泰晤士报》《华盛顿邮报》等国内外主流媒体报道。

《沙漠的女儿》正在成为中国文学对外讲好中国故事的创新典范,其背后的传播范式值得挖掘。经与作家本人开展深度探讨,研究人员尝试将海外“雪漠热”现象背后的跨语际书写与传播逻辑归纳为以下三点:凝练原文内涵、赋能国际传播、赋权跨语书写

聚焦大漠书写好故事

雪漠作品以20世纪90年代大漠深处的甘肃农村为叙事背景,讲述一群世世代代依沙漠而生的农民,为了生存与贫穷斗争、与命运斗争、与人性斗争。“第三届冯牧文学奖”评语如是总结其特质:“西部风景的粗粝与苍茫,西部文化的源远流长,西部生活的原始与淳朴,以及这一切所造成的特有的西部性格、西部情感和它们的表达方式,都意味着中国文学还有着广阔而丰富的资源有待开发”。葛浩文、林丽君在《沙漠的女儿》“译后记”中具有类似的记述,“对沙漠景观的敏锐眼光,对地方特色表达的敏锐听闻,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敏锐洞察,构成了一百余万字的三部曲”。著名文学评论家陈晓明认为,“雪漠作品呈现出令人惊异的西部异域经验,实则也是中国文学的异质性经验”。林丽君女士难掩兴奋,希望借助译作“呈现出一个西方读者所不知道的中国西部”。

佳作在手,知音何在?翻译家的愿望何以成就海外读者的精神财富?黄忠廉、费周瑛在阐发“讲好中国故事”之“好”时,提出“应该讲容易接受、便于传播的中国故事,应有所讲、有所不讲”。让雪漠作品成为“好讲的”故事的,首先是其在价值观方面的优势。雪漠对作品主题有明确而充分的定位,认为爱与智慧是人文精神的本质。父母之爱、邻人之爱、男女之爱,处处寻常却展现大爱;自然之恶、环境之恶、人性之恶,令人唏嘘却考验智慧。这种超越种族和地域文化藩篱,站在人类文明共有价值高度的写作实践,显然更容易引起中外读者的共鸣,也契合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内核。异域风俗提供的是物质外壳,爱与智慧才是精神旨归。正是基于此,葛浩文、林丽君指出,“雪漠以悲悯之情书写了一幅令人回味的沙漠生活图景”。

注重传播培养好读者

雪漠先生对中国文化海外传播有着独到的认识,不仅结合实践出版《文化传播学实践教程》,还通过在北美“贴地行走”40余天,近距离感受北美风土人情,思考中西文化差异及有效传播路径。在他的传播思想中,重释中华文化以应时需、讲好中国故事以通有无、重视翻译家的使命以利交流等,都值得关注。当前,雪漠作品已被翻译成20多种语言,近60种外文版本,除英语世界的葛浩文夫妇、韩斌(Nicky Harman)、柯利瑞(J. C. Cleary)等著名翻译家之外,法语、德语、日语、俄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世界最优秀的翻译家也都对其作品情有独钟。

选择长河出版社出版发行《沙漠的女儿》更是雪漠重视海外传播的又一力证。成立于2002年的长河出版社,由中国外文局和香港联合出版集团共同投资设立,是我国在美国本土成立的第一家出版机构,隶属于中国外文局下辖的华媒国际集团公司。不同于国内出版社的是,长河出版社不仅重视选择题材,更重视市场销售和发行宣传。该社将目标读者锁定为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普通读者及亚洲研究学者,背靠丰富的中国文化资源,面向广大欧美普通读者,聘请熟悉中国文化又了解美国市场的“本土人”,在一定意义上实现了中国文化“走出去”之后的“走进去”。长河出版社已成功策划出版200 多部有关中国文化的图书,其中《中国文字》(Picture Chinese: Art as Language)和《神的世界:地狱与中国的神话传说》(In the Realm of the GodsLands, Myths, and Legends of China)甚至创造了3个月之内销售500本的佳绩。如今,《沙漠的女儿》销售数量也位列华媒国际集团近年出版图书的前茅。李佳悦、刘嫦指出,长河出版社通过制度化翻译与市场化翻译相结合的方式,调动各类优势资源,为中国文化的国际传播做出了独特贡献。

正是得益于长河出版社的营销策略,《沙漠的女儿》在销售渠道上更加接近欧美普通读者。一位“好读”网站用户发表了300多词的读后评论,不仅称赞了该书双线并行的叙事风格,更对作品营造的恶劣自然环境与人性温暖之间的巨大反差印象深刻。而“亚马逊”用户的18条留言中,除了赞美该作品之外,纷纷指出这是了解中国西部、中国女性和透视人性的必读作品,读罢心灵得到了抚慰,灵魂获得了升华。

雪漠坚信“人”才是传播的关键要素,认为在海外培养读者群是中国文学“走进去”的必经之路,面对喜爱其作品、关注中国文化、积极推荐和传播中国的读者,作家应相向而行。他在全球最具影响力的伦敦以及法兰克福书展上大放异彩,一度登上国际媒体热点关注度排行榜位列第一的位置。仅2023年上半年,“作家雪漠和他的灯——中国外文局优秀翻译奖作品《沙漠的女儿》分享会”在北京举行,雪漠就《沙漠的女儿》在伦敦书展外文局展位举办文学研讨会,“中国文学翻译雪漠研究中心”在宁波大学成立,“文学见证女性力量”——首届雪漠作品国际学术论坛在北京成功召开,中国网、《中国日报》《经济观察报》等主流媒体竞相报道。告别“酒香不怕巷子深”,著作等身的雪漠顺应互联网时代传播趋势,融入大海,成为大海。

著译并举塑造好形象

《沙漠的女儿》这部译作并无原文,是两位译者在翻译雪漠作品《大漠祭》和《白虎关》的基础上创作而成。深谙西方读者阅读习惯的葛浩文夫妇,抛开原作“大漠三部曲”的百万之言和数十个人物角色,以莹儿和兰兰两位女性的沙漠之旅为主要情节,将原本两部作品中的两条叙事线索巧妙融入一部作品,重编出版五分之一左右体量的《沙漠的女儿》,并拟以两位男性角色为主线,出版另一部“轻量化”作品。此举显然意在有效规避中国故事中“不好讲”的部分,化整为零,以小搏大,循序渐进。

在“译后记”中,翻译家这样写道:困于疫情的译者联系雪漠,希望将“大漠三部曲”部分章节抽取出来,重新编辑成一部体量较小的作品,后者欣然应允。这不由得让人想起葛浩文对莫言作品《酒国》《天堂蒜薹之歌》的删改。“不忠”的葛氏似乎在不断重新诠释其作为“中国文学在海外的接生婆”的独特身份。

作为翻译家的葛浩文,在中国文学外译的大潮中是不可不提的一位,已将50多位中国作家的作品译成英文,迄今二人已合作完成雪漠作品十余部。尽管“删节”“改译”甚至“整体编译”等翻译策略被视为葛浩文翻译的标签,但无法否认葛氏译介中国文学的巨大贡献。此番葛氏主动请缨,以改编之作《沙漠的女儿》观照后疫情时代人们对个体身份和未来的思考,可谓正逢其时。兰兰与莹儿靠着信仰的力量,战胜内心的恐惧走出了困境,当下的人们如何击退“豺狗子”,如何走出“沙漠”?

冯丽君对英译《废都》的意识形态研究表明,正是译者葛浩文与作者贾平凹的“共谋”,促成了英译《废都》的出版。莫言的那句“你想怎么翻译就怎么翻译,我读不懂你写的,那是你的书”给予译者的不止是应允和支持,更是巨大的信任和赏识。译事不易,译者与作者间的默契更是难能可贵。倘若没有著译双方的彼此接近,译作“准生证”尚无着落,何谈传播与交流?

身为作家的雪漠强调写作时“打碎自己”“将自己放在低处”,对于翻译家,他亦是给予充分自由。雪漠对翻译家的改编提议完全同意,也反映了其在作品外译上的一贯态度:要用译语读者读得懂的语言和形象进行翻译。众所周知,中国文学“走出去”已属不易,“走进去”则更加艰难。受制于各种客观制约,“翻译中国”的历史使命主要由中国人自己担当,但海外汉学家传播中国文学、文化的热情理应得到保护、鼓励和推动。删减、修改、编辑在传播初期恐会成为难以避免的现象,唯有持续“走出去”“走进去”,才有希望真正实现互通有无,文明互鉴。

《沙漠的女儿》在海外的成功,是众多因素叠加的结果,其优势主要体现在书写好故事、培养好读者以及著译互动塑造好形象上。其成功外译及传播,对其他中国文学作品的译介亦有借鉴意义。

(濮阳荣: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博士生;贺莺: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

——刊登《中国社会科学报》(A04202394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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