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ue Mo Culture
Xue Mo Culture >> 最新版 >> 息羽听雪 >> 名家视点 >> Body

《狼祸》:展示灵魂的舞台

2023-03-16 12:42 From: www.xuemo.cn/en Author: Xue Mo Culture Browse: 3499641 Times

 

《狼祸》:展示灵魂的舞台

贺丽丽

阅读《雪漠小说精选:狼祸》(中国文联出版社),你会发现一道时下文坛罕见的风景:一个个鲜活的灵魂,他们血肉丰满,呼之欲出:孟八爷、黑羔子、豁子女人、张五、鹞子……甚至一些次要人物,如炭毛子、炒面拐棍、红脸等,都是文学中的“这一个”。书中几十个人物,无一重复模糊,令人惊叹。

尤其在对人性的刻画上,《狼祸》显示出巨大的艺术魅力。豁子女人初是受害者,被人贩子卖到这里,她每一出场,便挟带无穷风情,举手投足间,有种叫人心荡旌摇的魅力。我们不知她来自何处,只知道她历经沧桑,看惯了“毒蜘蛛一样你咬我啃”的日子,到猪肚井后,开始也不安分,老逃跑,想叫鹞子带她出去。但很快,她便被这大漠腹地独有的宁静所打动,为了享受这份“清静”,她甘愿做豁子女人。但她的身上迸发的那份价值,又是豁子女人这一身份所不能涵盖的。她不为利,不为名,(自始至终我们不知道她叫啥名字)也不为爱情,只为那份无嗔无怒无怨无争的自然清静。她随遇而安,但又不是糊涂的昏噩。她是看厌了外面世界的纷争,才随遇而安的。当乡长问她名姓时,她说:“一个名字,认啥真?天名字,地名字,百年后还是没名字。除了福大的外,一茬一茬的人,名字比身子烂得快。”这份洒脱和超然,是时下都市的男女所罕见的。她喜欢猛子,也喜欢偷猎者鹞子,但孟八爷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她又毅然做出了抉择,但她又非一般意义上的“大义灭亲”。当警察带走鹞子时,她也痛哭,那是在为一个男人的苦难命运哭泣,其中不乏女性的缠绵,但又非世俗的爱。当牧人们挣夺草场,挣水源时,她说:“这井,明明是豁子打的,咋成沟北的了?照他的理,一线儿划下去,美国、欧洲、半个地球都成沟北的了?问他,有那个贪心,可有那个脏腑不?别贪得太多,却胀破肚皮。”其心其胸,不逊须眉。她虽然不像孟八爷那样有许多行动,但仍然是光彩照人的智者。 

生活中的豁子虽然卑琐,虽然不是她心爱的男人,虽然他也曾桎梏过她的行动,但巨大的灾难降临到豁子身上时,女人身上却迸出了耀目的光花。豁子叫她别管自己,并将积蓄给她,以免人财两空,但女人却义无反顾地全力抢救,不惜低声下气地向她不喜欢的炭毛子们求救:“放心,这是借的,老娘松裤带卖肉,也不会把债拖到下一世还。”那份决然,令人肃然起敬。

对女人来说,猪肚井显然是展示她灵魂的场景之一。我们不知她从何处来?到何出去?但她那灵魂的巨大力量却使我们相信:她无论到哪儿,都是响当当的“这一个”。

《狼祸》中的抢草场一章,虽有数百人,但作者写得得心应手,疏可走马,密不透风,举重若轻。每个人物的灵魂展示无异,且极具象征意义,令人想起当今世上正发生着的许多故事,同时也折射出了千年的历史。

人类悲剧的根源是贪欲,因为贪,而产生罪恶,而贪者又成为罪恶的承受者。每一次战争都是无休止的贪欲使然。贪欲掩蔽了良知,蒙昧了灵魂 ,扭曲了人性,增添了黑暗 。贪欲使原来相对和睦的牧人开始自想残杀,使“炭毛子”们完成了由人向兽的过渡。

在抢夺草场的场面中,诸多人物的性格凸现了出来。恨铁不成钢的孟八爷,惯以争斗为乐的红脸,贪婪阴险的炭毛子,视井为命不惜以身殉井的炒面拐棍等,其人性的扭曲和性格的卑琐无不跃然纸上。与其将此场面说成是在抢草场夺水源,不如说是在展示人性。人性的高贵与卑劣,灵魂的伟大与渺小,生命的庄严与琐屑,其界限,并不是高不可逾的山脉,而仅仅在于心灵一线。那最关键的临界点,就在于贪欲,故古人云:无求品自高。

《狼祸》的场面描写宏大而错落有致,我们在当代作品中很少能读到如此大气的场面描写,从文字缝隙中喷溢而出的那种鲜活和饱满,让许多惯以小情调取悦读者的文字黯然失色。那种鲜活,仿佛不是出自笔下,而是直接出自灵魂。而且,那是井喷似的喧泻,是大河般的汹涌,是气贯九天的行呤,是平静之后的勃发。作者的文学创作才能在此场面描写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当然,严格说来,《狼祸》无一不是场面,无一不是画面,它和单纯编造故事者有实质的区别。生活画面的描绘对作者要求较高,它要求作者必须能真实地感受生活,而非仅仅靠想象力进行虚假的编造。托尔斯泰之所以伟大,并不是他编了多少故事,而在于他的作品真实地展示了那个时代广阔的社会画面。编故事是必要的,因为我们的读者需要故事的愉悦。但一个真正的作家,不能仅仅局限于故事层面,他必须能更进一步地展示生活、展示人性、剖析灵魂。正如雪漠所说,文学的真正意义就在于忠实地记录一代人的生活。

相较于一般人的阅读习惯,《狼祸》的节奏显得很慢,有许多章节对故事来说是无用的,但对生活、对人物、对整部作品,又缺少不得,如豁子进入火化炉的一节、老山狗“死”的一节、葬埋豁子的一节……按一般作家,仅仅是一句话就可以交待的,《狼祸》中却不惜浓墨重彩,此处的情节,已退至次要地位。作者想展现的,是人物的命运,是世间的沧桑,是灵魂的感悟。其内容形式,达到了惊人的和谐。其文字之精练,更叫人惊叹。

总之,《狼祸》中的人物塑造是成功的,许多人物不仅仅是性格上的鲜明,而上升到了灵魂层面。那种对农民精神品性的深刻挖掘,已成为雪漠小说的亮点之一。

——发表于《平川文艺》2023-03-16

Related articles

雪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