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之约】在言与行中，学会自我约束

在言与行中，学会自我约束

雪漠

过去，我基本上讷于言，很少说话，不是说自己不想说话，而是口音比较重，说得过快的时候，很多人会听不懂。但现在，特别是开了直播之后，我的普通话有了很大的进步，有人说，比中国人说得还好。当然，这是玩笑，因为很多人把我当成外国人了。

在这个时代，演讲很重要，口才很重要，这已成为现代人的一种基本素养。在国外，演讲尤为重要，我们经常会看到，很多人就是靠演讲赢得了竞选，成为优秀的政治家。但是，在过去，老祖宗没有这样的要求。孔子老是教导学生们，君子说话要缓慢，做事要敏捷，轻易不要说话。为什么呢？怕自己做不到，欺人欺世。这是儒家的特点。

不过，国外的一些政治家，在演讲时总是说，我能做到什么，我能做到什么，但他不一定能真正做到。做不到的时候，他随便找个理由就应付了。比如，美国电视剧《纸牌屋》中，很多政治家就是这样，演讲的时候，许诺这个许诺那个，但结果呢？可以不做，但都在说。这就是东西方哲学的区别。西方哲学认为，你的言与行可以不一样，可以多说一些，做不到也不要紧。但是，东方哲学认为，你说了就一定要做到，必须言行一致。

今天，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商家，总是许诺很多东西，但最后很多都做不到。做不到的时候，就会导致商家的诚信丧失。很多人就是这样，大言不惭，言而无信，这已成为了一种普遍现象。虽然现在商业化越来越浓厚，但我们仍然要倡导一种诚信，强调言必行，行必果，尽量地多做事，少说话。

“讷于言而敏于行”，作为修身是必要的。所以，我写作的时候，不说话，禁语。过去坐禅的时候，也要禁语，整天整月的不说话。但这不意味着我说不出来，通过特殊的训练之后，我想什么时候说就能什么时候说，而且说出来也不差。如果你到不了这一步，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话，你一天的写作量是有数的。

比如，有的人一辈子只能写一本书，有的人一本书也写不出来，最多写上几篇文章。为什么？写作是一种生命能量的呈现。你“能量”不够的话，是写不长的。一个松鼠生下来就是个松鼠，大象生下来就是个大象，小的就是小的，大的就是大的。你让大象生下一个松鼠来，那是不可能的，它生下来的就是大象。为什么？它是生命中饱满的、博大的、喷薄而出的东西。

当然，有时候说话也是必要的，但是要说一些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话。所以，讷于言，转化为现代语就是，说话要得当，要有分寸。所以，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不要说。同时，事要多做，行为要积极。行为积极，也要注意度，该做的就做，不该做的不做。有利于他人、有利于社会的事情多做；危害他人、危害社会的事情就别做。关于这种选择，老祖宗称之为戒，也是一种约束。

那么，讷于言，就是不要过于地把生命的能量用语言宣泄出来。敏于行，就是要用行为来说话。这里的敏于行，包括两个方面：第一用生命去体悟本体性真理，以修身为主，如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第二用行为去实践自己的生命哲学，面对社会。做到这两点，久而久之，你就有了真功夫。什么是功夫？就是超越语言之外的某种对本体智慧的体悟和控制。体悟就是用生命悟到它；控制就是能够安住它、把控它。

同时，孔子说，“以约失之者鲜矣。”就是说，约束自己，就会少做错事。约束自己，要有准则，这个准则就是《西游记》中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只要孙悟空一不老实，唐僧就会念紧箍咒，疼得他死去活来。有时，我们总是为孙悟空打抱不平，觉得他有点冤，但是，我们想一想，孙悟空要是没有紧箍咒的话，他会不会成为斗战胜佛？不会。所以，凉州人说，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意思就是，如果一个人过于放纵自己动物性的习性，那么他就不可能获得成功。

比如，每天早上五点钟，在直播间和大家见面，这是我的一种约束。这种约束会让我每天学习，每天讲解，每天写作，要是这样坚持一辈子的话，那么我就比别人读更多的书，比别人写更多的文章，这样慢慢走下去，我就会有更多的成果，这是我最大的受益。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约束要靠勉强来坚持，不勉强形不成自然。老子在《道德经》中说，勉强成自然，最后达无为。勉强是有为，有为会慢慢变成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像曾国藩，每天就坚持做那么几件事，然后把这几件事变成一种生活方式。当这种生活方式成为生命习惯之后，他必然会成功。

但是，过于约束自己也有弊端，会让自己丧失创造力。比如，过去的时候，中华民族的科技不如西方，原因就是过于地约束自己的个性，而失去了一种创造力。所以，我们要让创新成为我们生命的习惯，让约束为我们的生命提供正能量。

比如，当我待在一个地方，感觉非常舒服、非常安乐，不想出去的时候，我就会打碎自己，让自己变一下，去另外一个新的地方，体验一种新的生活。否则，人就会陷入“温水煮青蛙”的境地，安于现状，不想动，不想变。这样是很危险的，它会让人产生一种惰性，人一旦有了依赖性，慢慢地就会将自己消解掉，而成为庸碌大军中一员。

所以，我们要经常地变一变。变的目的是让自己敏锐地应对新事物，让自己活起来，不要死掉，让生命始终处于一种创新的、流动的状态。注意！这也是一种约束。这种约束可以让自己避免“安乐死”，始终有一种忧患意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种忧患感，会让生命有一种参照，让我们明白死亡随时会降临而因之珍惜生命。

有位朋友说，雪漠有点像精卫填海，每天总在用嘴衔起一个个石子和树枝，想去填满大海。想一想，还真是这样，不过我也知道，这种精神虽然可嘉，但生命是非常有限的。所以，二十多年中，我的读者看起来很多，但是跟一些网红比起来，仍然像萤火虫。但是，我仍然要填海，每天都在坚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为什么？这就是一种约束和追求。

早上来直播间学习的朋友，大家放弃了一些睡眠，放弃了一些懒惰，放弃了一些放纵，而生命中多了一种约束，多了一种追求，多了一种收获，这样坚持一辈子的人，那么就会成为孔子所说的君子，甚至由君子升华为圣贤。那么，我们希望社会多一些君子，多一些贤人，多一些圣人，这样的话，世界就会更和谐、更完美。

——2021年6月27日写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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