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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漠小说《凉州词》的文化叙事模式初探

2022-04-04 15:12 From: www.xuemo.cn/en Author: Xue Mo Culture Browse: 8482014 Times

雪漠小说《凉州词》的文化叙事模式初探

韩一睿

摘要:《凉州词》是雪漠先生2020年出版的一部长篇武林小说,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作为雪漠先生的第八部长篇小说,《凉州词》在文坛上引起了轰动。本文从叙事学的角度解读该小说,发现其具有独特的文化叙事模式:一是以武林文化作为叙事内容;二是暗设多重叙事者参与故事讲述;三是以“武德”来升华叙事主题。通过解读,从内容和形式两方面探究该小说获得读者喜爱的深层原因,从而提出小说创作中的创新与读者接受之间的重要关系,为“雪漠现象”的产生提供一定程度上的理论解释。

前言

《凉州词》是雪漠先生 2020 年出版的一部长篇武林小说,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作为雪漠先生的第八部长篇小说,《凉州词》在文坛上引起了轰动,来自不同领域的专家纷纷肯定这部小说的文化价值,这是一部负载着文化使命的小说,凝聚了作家多年的积累和心愿。本文从叙事学的角度解读该小说,从微观视角来探究其叙事特点,发现该小说具有独特的文化叙事模式,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

一、以武林文化作为叙事内容

该书编辑陈彦谨女士指出,“从《野狐岭》到《凉州词》,时间整整过去了五年。这五年,高产的雪漠出版了十多部作品,而长篇小说自《野狐岭》后,就只有2020新年伊始面世的这部沉甸甸的《凉州词》。”[1]著名文学评论家、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晓明先生评价说,“《凉州词》写的是一段疼痛的历史,是一群不为人所知、看似寻常而又神秘的群体,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江湖大戏。这里面环绕缕缕经年的武魂,读来令人扼腕而叹!”[3]该书讲述的故事发生在清朝末年的凉州,以拳师牛拐爷遇到的奇事为切入点,展开故事叙述,有一个神秘的组织,有一群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策划了一场走漏风声而以闹剧告终的起义,描述了一次跨越千里的追杀,最后演变成刻骨的爱恨。从古至今,凉州人习武成风,被称为西部武林的铁门槛,小说展现了凉州习武之人的日常生活,描述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武林之斗、官民之斗、马匪之斗、情仇之斗……值得关注的是,书中的武林高手都有历史原型,他们练就的诸般武林绝活,至今流传于西部民间。

小说一共有三十二章,每一章的命名明白浅显,具有雪漠独特的风格,一看题目就大致能猜出内容,比如“打巡警”、“齐飞卿”等。故事的场景大致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从第一章“牛拐爷的烦恼”到第九章“报仇”,主要围绕哥老会的暴动而发生在凉州的故事,包括武林高手牛拐爷被哥老会设套入会、哥老会策划发动暴动,起义失败后齐飞卿、陆富基被处死等;第二部分从第十章“变天”到第二十二章“麻烦”,主要是围绕董利文的刺杀行动及逃亡行踪而发生在从凉州到迪化之间的故事,包括董利文刺杀梅树楠之后隐姓埋名学习大悲掌、跟随马帮返回凉州途中与梅眉的相遇过程;第三部分从二十三章“回家”到三十二章“城堡山”,主要是围绕董利文返回凉州后所发生的各种故事,包括与梅眉的恩仇和最终成为地方头面人物等。

二、暗设多重叙事者参与故事讲述

这部小说的重点在于表现凉州武林文化,具有独特的文化叙事模式,具体体现在叙事者的安排方面。所谓叙事者,就是指讲故事的人。罗钢先生指出,叙事者和生活中真实的作者并不是同一个人,有时候,在一个叙事作品中会同时出现几个叙事者,而且这几个叙事者的面貌并不相同。因此,不能贸然把叙事者和作者等同起来。[2]《凉州词》设置了一个套盒结构的叙述框架,小说从“外公”的葬礼开始,以葬礼场景结尾,中间部分就是回忆形式的故事内容。在这个回忆过程中,小说中的叙事者不是传统的一以贯之的一个叙事者,而是分了层次,相互转换。大致来说,该作品的叙事有两个层次:作者的叙事和“外公”的叙事。

文中的作者又可以区分为 “故事叙事中的作者”和“信息接收中的作者”,这两者在小说中虽然都以“我”的形式出现,但是其所指并不完全一样。小说开头的“引子”中,作者将时间定格在西部武林高手畅爷以一百一十六岁高龄离开人世的场面。畅爷是“我”外公,在这个当下,“我”是少年时代的作者,外公传授给他的武林绝学大悲咒已经修炼成功,同时,外公多年在耳畔持续讲述的武林往事也早已烂熟于心,写一部武林小说的愿望在这个时候已经埋下了种子。此时,为外公持咒送终的“我”就是“叙事中的作者”。类似于电影中回忆的开始,这个少年开始讲述更早期的故事了。而在“第一章 牛拐爷的烦恼”的开始,“外公的声音里充满了沧桑。自打我懂事起,他就这样说呀说呀。他老是说个不停,硬生生将一个百年凉州印到我心里。”[3]这里的“我”,应该是童年时代的作者,应该被界定为“信息接收中的作者”。他将外公讲故事的神态印在了记忆中,他说,外公的声音总是漫溜溜的,“像一个慢性子的婆婆喝绿米汤:嘬了嘴,深深地吸气,就把那米汤带了来,米汤缓缓流淌着,带动着上面的那层米油,摊在舌面上,漫过口腔,滑入喉中,好个逍遥。”[3] 本书的故事正是“外公”在这种状态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絮叨出来,从而,让“信息接收中的作者”记在心里,多年以后,作者作为叙事者将故事讲述出来,出版成书,就成了现在的《凉州词》。

小说中“外公”身份也具有双重性,即“讲故事的外公”和“故事中的外公”。“讲故事的外公”讲述了《凉州词》的全部故事,“我还是讲那般年的事吧。那般年,凉州有名的拳师牛拐爷从凉州城卖牛回来,遇到了一件怪事。”[3 ] 这里的“我”是老年时代,作为“外公”的畅爷,就是“讲故事的外公”。他以箍炉匠的身份隐居在农村,实际上是一位武林高手。他以持续不断的絮叨形式,将他所知道的武林往事传授给了他的外孙——童年时代的雪漠,同时,也将武林绝学大悲咒传给了外孙。“外公”在讲故事的过程中,除了不断地说呀说,还将凉州贤孝引入他的故事中。比如,第四章“打巡警”中,哼唱了大量的凉州贤孝,其中《鞭杆记》(《打巡警》)最有代表性:“李特生、梅浆子,胀烂棺材的王胖子。骑的白马遛趟子,四乡六区里收款子。吃的是鸡儿油饼子,还有饧面拉条子。铺的花褥子摞白毡,半夜里还要问你借婆娘。这三个老驴一槽栓,凉州的百姓就给遭了殃……”形象地描述了地方贪官污吏的飞扬跋扈与贪得无厌,揭示了农民起义的现实背景。随着故事的深入,时间的向后回溯,“外公”的身份逐渐发生了变化,“那天,天很黑,他从凉州城往家赶。本来,爹是想叫他住一晚的。他们两人是干亲家——干亲家不是儿女亲家,而是牛拐爷拴过我。”注意,这里的“我”又发生了转换,变成了童年时代的畅爷,也就是“故事中的外公”。读者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一个天真可爱、活泼好动的农村小男孩的形象。这个形象在小说的前面几章中频繁地出现在故事情节中,从而增加了故事的生动性。

小说的第一部分将外公讲述故事的场景反复出现,“讲故事的外公”和“故事中的外公”不断闪现在故事中,故事节奏相对缓慢,以此来强调本作品的故事出自“外公”之口,从而体现了一定的权威性。后面两部分基本不再出现外公的身影,直接叙述故事,读者可以理解为是外公的视角,也可以理解为是作者直接叙述。但是,小说结尾出现“外公的嗓音充满了沧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外公面如满月,在他的灵堂上空望着我,眼中充满了大悲。”[ 3 ] 再次表明叙事人还是“外公”。同时,也是首尾呼应,将场景又拉回到了引子中的场景。全文整个可以看做作者在外公去世之际的一次漫长回忆。

小说通过作者和“外公”的交叉出现,设置多重叙事者参与故事讲述,其原因在于这部小说的主要目的是写“武魂”,即凉州武林文化。如果单纯地采用作者的视角或者第三人称的叙事视角,都不足以使人信服。基于这一点,作者将自己的外公作为一个武林传人,请他来讲故事,同时,作者自己也出现在讲述过程中,在文中不断地出现两个人的对话,来体现这个故事的“讲述”性,给读者一种现场听故事的参与感。

三、以“武德”来升华叙事主题

雪漠先生在《创作谈 - 武魂与疼痛》一文中说,《凉州词》不是武侠小说,而是一种生活,无比真实的生活。[3]他一直想写凉州拳师的生活,就像他写《大漠祭》一样,写出他们的生存状态。在历史上,有很多关于武术家的故事,但对于他们的日常生活,写活的并不多。因此,人们知道很多武林高手的故事,但是并不知道他们的日常生活,也就是说,不知道这些武林高手出如何活着。《凉州词》所反映的正是凉州武林高手的日常生活。雪漠先生之所以能写出《凉州词》,不仅仅因为他听过那些故事,还因为他很小的时候,也有一个武侠梦。而且,还为这个梦想努力过。他的外公暢高林教了他很多武功绝活,后来,又把他介绍给他的师父贺万义。如此看来,雪漠先生在武术方面也可以称得上是师出名门了,确实,直到今天,凉州城北乡人,一提起“小陈老师”,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武功。雪漠先生在学习武功的同时,也了解了凉州拳师的故事,比如齐飞卿、陆富基和董利文等英雄的故事。而且,长大之后,他只要有机会就去采访更多的拳师,这些故事出现在《野狐岭》和《凉州词》中,《凉州词》尤为详细。

《凉州词》力图表现凉州武林之魂,即“武德”。凉州拳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从来不显摆自己的高强武功,他们平时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比如“外公”的现实身份是一个箍炉匠,几乎没人知道他是武林高手。雪漠先生本人其实也是武术高手,但是,他从来没有对别人显示过霸道的一面,在外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书生的形象。凉州拳师虽然身怀绝技,但是他们依然有着和善的面目,有着谦和的心。武术,是他们的拿手本领,而武德,才是他们内心的准则。这就是为什么凉州这个尚武成风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鲜有暴动、稳定安宁的地方的原因。

四、结语

《凉州词》是武林小说,但它不同于普通的武打小说,而是一部讲述凉州武林人士普通日常生活,从而体现凉州武林文化的作品。纵观雪漠先生的小说,在叙事策略方面不断创新,就目前的八部小说而言,每一部小说的叙事方式都不同于其他作品。由此可见,雪漠先生在小说创作方面不断地打碎自我、重塑自我,从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持续进行创新,从而赢得了越来越多的读者。2021 年出版的《雪漠现象》收录了近年来雪漠研究的全部成果,其中关于小说研究的论文都包含在内,从中可以看到其作品在学术界的受关注程度。[4]本文从叙事学的角度分析小说《凉州词》,探究该小说受欢迎的原因之一,以期为“雪漠现象”产生的内在原因提供参考。

参考文献:

[1]陈彦谨:《雪漠之变:从<野狐岭><凉州词>》,《北京日报》202047日。

[2]罗钢:《叙事学导论》,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

[3]雪漠:《凉州词》,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

[4]陈亦新编著:《雪漠现象》,中华国际传媒出版集团,2021

作者简介:

韩一睿(1971-),女,甘肃会宁人,副教授,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叙事学教学与研究。

——刊于《教育教学》2021年第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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