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春：千古凄美

北春：千古凄美

一、静美

这里的黎民百姓终于摆脱了炙烤的煎熬，极端干旱渐成昨天的噩梦，年景风调雨顺，人们安居乐业，洋溢着一派祥和与安宁景象。

虽然，巍峨昆仑山依然被厚厚白雪所覆盖，清冷、沉寂、默然，但山脚下迎来了春暖，绿意萌动、湖水荡漾、生机盎然。

远处，鸡鸣，此起彼伏，有的鼓噪，有的炫耀，有的夸张，呼唤破晓。皎洁的月光交融于黎明，漫过了这里的一切，一处孤寂的大院依稀可见。那只壮硕的山狗仿佛被鸡鸣扰醒，懒洋洋地抬了抬头，望了望大门，发出了含糊不清的鼻声，也许是低吼。它随即又激灵一下，回头瞅向花园。听到狗声，那只起早觅食的小兔子，跳跃几下便钻进了窝。显然，小兔子逃窜激怒了刚被吵醒的狗，它吠叫了几声。它那警告的声音浑厚纯净、铿锵有力、低沉回荡，颇有磁性，也很有穿透力。

从那扇窗里透出了灯光，隐隐约约，忽隐忽现，在晨曦与月色的辉映下显得更加朦胧、柔和、幽静和恬淡。一个人影在屋内款款晃动，舒缓、轻柔、曼妙、飘逸。

屋内萦绕着一股香气，只有她的脚步声轻轻回荡，呼吸如兰，若隐若现在自己耳畔。她走近梳梳妆台，拉开了右手最上层的小抽屉，顺手拿出了一个小包。一层层，一褶褶，小包被打开。从包里散发出透彻心脾的清香，无法言喻，两粒小丸闪闪发亮。她瞅了又瞅，微微闭了眼，轻轻摇了头，回味地笑了笑，把那个小包又放进了抽屉。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这一写照，浮现在她脑海，甚至展现在她眼前。她的梦如同真实，她醒来却像一场梦。她期待他早日还家，也相信，他同样在期盼着早日归来。

梳妆台前，她盯了一番自己，心想：“我是花颜月貌吗？”在她的心里，月亮如此美丽、如此清澈，可又是如此遥远、如此孤独。她也想起了花开花落的无奈，也联想到落花流水的诗意。“不想了，何必让自己更寂落呢？”她努力地从浮想联翩中摆脱出来。可是，“楚楚可人”这个比喻偏偏又闪入了脑海。“可是——那人呢？”她，在发呆中发酸，期待中期求。

此刻，轻轻敲门声，惊醒了她。

她应了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小侍女走进来。她笑得灿烂而自然，发自内心的喜悦荡出了稚嫩的脸庞。

“娘子，早安！”侍女对着她请安，将脸盆放在了门旁盥台上。“娘子，小女子已为您备好了早膳......”侍女望着她，又是甜甜地笑。

她扭过头，看了她，也很欣喜。这女孩豆蔻年华，诚实而机灵，纯真而可人，勤快而本分，总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服侍。其实，她的心里对她没有“侍女”这一概念，一直视她为亲妹妹一样，百般呵护，从不呵斥，更不歧视和欺凌。她微笑着，缓缓言道：

“你不是小女子，你是我的小妹子。”从她们眸子里汪出的眼神，让彼此沐浴在快乐与幸福之中，真情和关爱都让对方感到格外温馨。

小女孩“咯咯”轻笑，又靠近她，歪着头直勾勾地看了看，眯了眼，欢悦地言道：“今晨，娘子显得格外妩媚，不过......”她又俏皮地捂住了嘴，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一下。

听了笑声，她立刻扭过了脸，在镜子里同自己撞了个正着，绯红的脸似乎暴露了自己在想什么。小女孩在她背后做鬼脸，窃笑，满脸天真与和善。

她起身追赶小女孩，小女孩一转身躲开，手指点了一下盆水，用蘸水的指头弹向娘子，“咯咯”笑着跑了出去。

盆里的水清澈明亮，这是从雪山上淌下来的圣水，荡漾出若有若无的细纹，倒映出她羞涩的微笑，清灵到她的心里，激荡到大山深处。

二、突发

房门被打开。她领着小女孩，走出房屋。春晨的阳光和煦而明媚，灿烂而温暖，一股暖意、明亮、凉爽、清香、甜润交融在一起，扑面而来。花园里，绿油油的青草，衬托了几朵小花。那几朵小花，虽不太艳丽，但却很显眼。

见主人出来，那只狗爬起，缓缓走来。它即使满眼柔和，也显得很威猛，那四只眼天生带几份厉色。它，身体雄健，殷勤地摇尾。她，摸了一下它的头，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

“喂过了！”小女孩说着，从挎篮里捏出一块东西放进了狗的嘴里，狗歪头嚼着，知趣儿地离她们而去。

小女孩打开了花园门。小兔子钻出窝里，翘着小尾巴，甩动着两只大耳朵，一蹦一跳向她们缓缓而来。这是一只雪兔，是她相公打猎时捡回来的。那时，它还是仔兔兔，现已出落得一身白毛，发亮、华丽、干净。

她刚抱起兔子，狗突然叫起来。兔子的眼里骤然聚集了一团慌张，瞅了她。它那双眼睛如同红宝石，亮晶晶的。狗叫频繁。兔子悄然缩进了她的衣袖。

这只狗奔向大门口，愈加狂吠。一个蒙面人站在那里，从容而淡定。狗跑到栅栏处，靠近那个人，似乎突然安静下来。他从背后拿出了弓箭，狗反而勇敢地跳出栅栏，回过头来猛扑他。那个蒙面人身手敏捷，躲避一下，又顺手用弓臂甩向狗。狗滚落而去，伴随着阵阵惨叫。

“娘子，请在此等候。小女子去评理！”小女孩扔掉挎蓝。她一把拽住小女孩，正色道：

“小妹不可，吾去望之！”她把女孩挡在身后，依然那么淡定，边走边问道：

“这位英雄，不知从何而来？为何以蒙面光临寒舍？欲夺哪样金银珠宝直言便是。千万莫伤害家犬。”

“本人不稀罕你那些金银珠宝，只想......”一个怪异的声音飘过来，含含糊糊里掩盖着狡黠。从他蒙面里渗透着阴森，搅动了这里的宁静。

“不得无礼！”小女孩厉声喝道。

“哼哼”他笑得狰狞，笑得诡秘，推开了大门。

狗爬起，跑过来，又扑向了蒙面人。他却不慌不忙，似乎对狗的进攻胸有成竹。他耳朵特别灵敏，突然转身踢出飞脚，狗再次摔倒。他又抡起弓，砸向狗，一下，两下。狗，又是惨叫。他拔出一支箭，动作麻利、娴熟、老练。那只箭离弦而去，伸出长长的利舌，轰鸣着，咆哮着，冷笑着。山狗终于倒在了血泊中，惨叫着，呻吟着。

小女孩回头跑过去，拿来挎蓝砸向了蒙面人。他一举手，轻易夺过来，摔在地上，缓步走向对方。

“住手！”她喊道，跨步而前，张开双臂，挡住了他。

从他眼里射出的那两道冷光，仿佛在躲避她的视线，贪婪与诡秘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心虚。他似乎受到了威慑，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甚至有点后退的趋向。她突然觉得，对他走路姿势很眼熟，飞脚招式也显得并非陌生。

“莫威胁弱女子！到底何许人也？”她大声呵斥道，毫无惧色。兔子大惊，从她怀里跳了下去。

“请速把那两粒宝丸拿出来！”蒙面人用弓臂端对准她，步步逼近。

她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佯装回言：“小女不明尔言所指何意？”其实，她后背已悄然渗出冷汗。

他的眼睛里多了几份逼迫和威胁，阴笑道：“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不过，请放心，不会伤害娘子性命。”那声音，依然那么含糊，那么怪异，那么冷峻。

她缓缓后退，再次厉声喝道：“先撕开蒙面！”她的话已带有命令的口气。

“你我同吃了那两粒宝丸，届时便知吾为何人了。鄙人只盼你我牵手永恒。”他已经难以掩饰心虚，故作镇静，却有了些慌乱，声音高亢、嘶哑，颤抖。

小女孩扑过去，抓向他的面布。他一巴掌，小女孩被打倒在地。

她喊道：“放开她！朝我来！否则休想......”

他从身侧迅速拔出一支箭，用箭对着她的脖子，愈加威迫她，一同走进了屋内。

三、千古

她在前，思考着、猜测着、犹豫着、防备着。

他在后，威胁着、窃喜着、揣测着、环视着。

从屋内散发着阵阵香气。那个宁静、干净、幽静的屋内，突然充斥了一种怪异的氛围。

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有些遗憾、悔恨、失落。她虽然尽力保持镇静和雅态，可是发髻边晃悠的身影总是那样可怖、可恶，也可怜。

“请言来！到底有何贵干？”她回头盯了他，反倒有了威迫的味道。

“鄙人只索要娘子珍藏的宝丸。必须你我同食，每人一粒。”他仿佛松了口气，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的表情，还有举动。

“视之，尔为家贼！”她有些气愤，更有些鄙视他。

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言到：“娘子所言刺耳，或许这便是天意。莫非乎？”

她越发恶心，怒目对视着他，甩开袖子说：“捂脸之人，藏垢之心，何以配得食用如此珍贵的宝丸？！”“呵呵”，随后她冷笑。

“莫言废语！速速拿来！非要待吾亲自动手......”他未言毕，却突然惨叫起来。那只狗已扑来，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腕子，满眼仇恨、勇敢、坚韧。箭落地，他拼命甩手。他弯起手臂，正要踢开狗的时候，小女孩也已跑进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腿。她气喘吁吁喊道：

“娘子，快、快，快吃了那宝丸！赶紧往外跑！”

蒙面人歇斯底里地摔打着，挣脱着，骂喊着。

她迈出大步，拉开抽屉，迅速拿出小包，一咬撕开了，匆匆吞下一粒。她回过头，手捏另一粒，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了身子。可她——已失去了吃的能力和机会，只是紧紧咬着牙，死死地抱住蒙面人的腿，直勾勾地盯着他。

狗的牙已经咬穿了蒙面人的手臂，那双血眼里充满了复仇后的快意。他的惨叫声，凄厉、尖涩、绝望。

她已明显感到身体轻轻飘荡，不能自已，只好匆匆跑向门外。雪兔屁颠屁颠迎面而来，她随手抱起，将那一粒宝丸放进了兔子的嘴里。

“......逄蒙！娘......”小女孩的喊声竭尽全力，又戛然而止。又一阵疯狂的吠吼声，撕咬声。随后，那狗的呻吟，忽隐忽现。

她抱着白兔飞了起来，飞向了天空，飞向了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吾娘子！吾嫦娥！”那个声音，在空谷里回落，在天地间回荡，在传颂里回升，就像他那“后羿射九日”一样，成为传说，成为神话，成为千古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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