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cription:专注和平凡,于写作,是一根定海神针。守得云开,自然月明。
金仁顺 :写作是件朴素的事儿
刚写作时,激情万状。曾经有几个短篇小说,是一天之内写完的。那时候,纯粹、朴素,同时也彷徨、不安。不断地问自己:这行吗?是小说吗?一遍遍确认,甜蜜而哀愁。
随着小说一篇篇地发表,写作变得亲密了,家常了,确定了。
速度也随之慢下来了。对于写作,不再是飞蛾扑火,急吼吼的,一天顶一万天似的;倒变成了鱼,沉浸在其中,一天复一天,细水长流。热情、激情,是需要的,但添加方式不是味精似的大把撒进去,而是文火慢炖,炖出鲜香可口,沥出清汤。那碗清汤是朴素的,内里的真材实料在精华释放后都隐身不见,方才有滋有味,营养可人。
说到真材实料。罗嗦几句。
料,是生活阅历。靠阅历吃写作饭的人相当多,我历,故我在。我在,故我写。生活大于文学。阅历,使得很多作家之所以成为作家,但作家成了作家后,阅历即使仍旧“最重要”,也难免要变成“之一”;阅历枝繁叶茂,花朵压枝,热闹好看,但更重要的,还是落点,即,实。实是中心思想,是灵魂,可以饱阅读口腹,给人以启发,也是种子,可以撒落在其他的写作中间,生发、变异成另外的作品,功德无量;材,是才华。写作确实是讲才华的。先天优势。有些人一出手就有。有些人可能写了一辈子,也没有;这让人沮丧,但不管才华如何,更重要的是,真心的有无。真,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才华,但有料有实,再加上真,也一样能写出动人的作品。有些作品恰恰是才华太多,横溢肆流,缺真少诚,最后浮华流丽,过眼云烟。写作的人不怕笨,笨导致慢,慢工,可能出来细活儿。慢还能养出性情、闲心、趣味,这些杂七杂八,在别的领域会芜杂添乱,在写作里面,却是酵素,演绎出万紫千红,活色生香。
写作是件朴素的事儿。就像过日子。衣食住行,柴米油盐。精心安排,未必看出多好,或者这么说吧,越是好日子,越看着平淡,日子不是看的,是过的,是品味的;一瓶一罐,一针一线,都呆在它们应该呆的地方。好日子不铺张,但样样事事,不缺不差,一不小心,某个细节还是个古董,是个精品。而古董、精品,也是存在于谨严中,是谨严的一部分。好的写作不失控,是严肃的,有规矩的。规矩很重要,上接传统,下传后世,没规矩不成方圆,也不会成什么大气候;规矩也不是不创新不改变,不管怎么求新求变,内里的脉络是清晰的。
而那些华丽热闹的日子,可能一时繁花似锦,富丽堂皇,更兼有聪明、时髦、情调,以及之类的种种,却是让人警惕的。这当中通常埋伏着取巧和讨好。取巧和讨好,导致油滑轻浮。油滑轻浮,是过日子的大忌。这样的写作,可能会煊赫一时,博取眼球和声名,但华丽丽地飞过之后,天空仍旧是空的。
写作,以身相许,从一而终,很重要。我们现在的社会变化,真正是一日不见,就得刮目相看,新事物如此快速地涌出,让人面临着巨大的“审新疲劳”,而写作却是旧的,是老的,它在这个时代不受待见是一定的。可话又说回来,所有的新,都会变旧,所有的年少轻狂,也注定会老死。对写作这件家常事,付诸以专注和平凡,把自己完全放进去。
专注和平凡,于写作,是一根定海神针。守得云开,自然月明。
雷蒙德·卡佛有句话,“一个人尽最大能力写出来的作品,以及因写它而得到的满足感,是我们惟一能带进棺材里的东西。”
写作给了我们平静、安适的内心,提供了表达的可能性,因写作而满足,而现世安好,还奢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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