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cription:问我为什么写作,我的回答是:它使我着迷。
作家们,为什么写作
萨门·拉舍迪[英国]
我写作:
因为我爱好虚构,好撒谎。这正是体现了最奇妙的反论,借以非真实揭示出真理的线索来;
因为我喜欢孤独,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因为我喜爱某种书,尽管这些书尚未出世,但我想总有一天会见天日的;
因为我至今仍未找到一种办法,这就是怎么才能勉励不写作;
因为我还不能找到一个美妙的方法表现自我和外部世界。尤其是这个世界的面目已被有意或无意地涂抹,为了形成如今正在努力重新形成的其本来面目的“我”;
因为只有写,我才能说出我的所思所想;
因为同所有侨居者一样,我应该全部创造出:我,我的世界、一切;
因为还在我孩提时,有人就告诉我,要拥抱书籍。是否由于我不当心,财才我还把书失落在地上(而他人仅仅拥抱的是书本和面包);
因为有话要对他人讲,有事要同他人讨论。写作,其部分使命是对某些事物提出不同见解;
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写作,除非我正在写。
欧文·莱顿[加拿大]
在我的三位姐妹中,大姐说我将来可当一名白铁工或电工,二姐根据我的禀性认为我作一个商贩更合适,三妹觉得我狡诈圆滑,能当一名出色的律师或政治家。我母亲则接过这三位预言家的话茬儿,指着爬满苍蝇的天花板对上帝说道:“只要他愿意干,不管做什么,他准能成为一名强者。”
还是虔诚的母亲说得对。从我幼年起,我就渴望把声音与其意思融合在一起。到了我上些年纪以后,我便作词并谱曲。我无处不往,一种神秘感在支配着我。一只死在小路上的老鼠,屋子里的灯火为安息日守夜,从他人身上学到的本领与残忍如同权力和仇恨一样紧系在一起。虚无的苍天并不回答我的提问,星星只是眨巴着眼睛不说话。我的头一首诗是献给我的一位老师,因为她的美貌使我感到吃惊。当她那丰满洁白的胸乳不经心而袒露在我这个早熟的11岁的孩子面前时,足有几周的时间,我全然沉浸在对她的思念之中。那时,死亡和性欲的巨大神秘伴随着我。我把与性欲和死亡的谈话写了出来,以便赞颂我有限的头脑中所不懂的东西;为了自我消遣,也为了在狂妄时刻断言造物主也并非懂得他自己的作品;我写,因为这是他在无限而永久的孤独中的唯一安慰。我对讲诗、讲历史和剧本——如同所有创造者一样,他渴望着歌颂——他这些存在着的美丽、庄严和令人生畏的作品。我写作,也是为了对其表述,他所造就的最坏的作品就是人。
我知道,每当我找到一个词用来描述他创作的这奇怪的两足动物时,上帝的失望就此减少了一分。再者,我之所以写作,是因为我不如他惨痛。
斯特凡·赫尔姆林[德国]
人不是因为担心死而从事写作,而是担心死后没留下什么痕迹。我16岁就参加了革命运动,希特勒上台时我还不满18岁,搞了三年地下工作,之后又从一个国家跑到另一个国家。那年月,我几乎没有行装,口袋里装的是伪造的证件,时而带上件武器,始终站在人民阵线、西班牙共和国和被占领的法兰西一边。15岁我开始写诗。由于爱面子,我的诗只是写给自己,不拿给他人看。后来,我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一个人活在世上应该留下比他的生命更持久的东西。实际上,早在战争结束前不久,我的一本小诗已经在瑞士出版。从那时起,这一念头不断增强。人活着,继续活下去,久而久之,写作便成了我的习惯,我的职业,如同服了麻醉品成瘾似的。
威廉·博伊德[英国]
我写作,因为我乐意写。许久之前,还在我十四、五岁之时,就萌发了想当一名作家的强烈念头。甚至还没有为成为一名小说家而写出一个字之前,我就已经如此妄想了。不过,长期以来,我一直怀疑这一雄心是否能得以实现。这些年来,我总不相信我具有写作能力,仅仅是梦想罢了。所以说,首次发表作品,使梦想一下子变为现实,这是多么的重要。在我发表作品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促使我写作的因素则有所变化。当一个人写作出院名,有了自己的读者,也同时有了他应尽的责任。这是应当认真考虑的。
我认为,写作的真正原因,并不在已成为作家的声言中,而存在于其青春时代的梦幻中。
埃期基耶尔·慕帕赫列列[南非]
我写作是为了自我约束。一旦搁笔,我便感到失去了自我,也无法进行自我修养。文化是一项颇具约束力的活动,我正是以此同南非人民建立联系的。从个人的角度看,我认为写作是表现自我的一种必要的方式;从社会的角度看,我作为一名教授和非洲人道主义者,是把写作当成一种文化教育手段,作为唤醒人类社会觉悟的手段,使人们意识到文化需要不断更新、确立和巩固。
马齐齐·库内内[南非]
写作是我生活的内容之一,是一项不能停止也不愿停止的工作。当我第一次试着写诗的时候,我便觉得被一种超人的力量抓住。这种力量使我无法言状。那时,我只是单纯为写作而写作,并没有意识到我的整个身心已被写作完全占据。当我很年轻。每当写作时,我便感到某种意志在支配着我,我甚至想弄清文字或灵感所要表达的是什么内容。老实说,我拼命地写,以便使灵感在我的头脑中消失之前抓住它。我认为,我那首引以自豪的题为《数十日之歌》的长诗使我变得更成熟些。在我动手写这部用当时具有知识和理解力写成的史诗时,还有许多东西不甚了了。然而,在我完成叙事史诗《夏卡大帝》之后,我的感受比以往更加深刻。
诚然,在沉思并获取创造性的灵感之前,我对主题的认识很有限。我写诗,如同有话非讲出来不可。犹如两个挚友交谈,一个在屋外,另一个在室内。屋外人述其所见所闻,室内者则洗耳恭听,想象着屋外发发现与观察到的事物。同样,室内人也要叙述其感受到的一切。就是说,他们的交谈正是笔下写出的东西。对我来说,真正的创作需要同时用脑用心,二者相辅相成。
有人说,大凡写作全凭心。我认为这会导致犯错误,是狂热与幼稚的表现。唯有理智才能把后劲人的头脑,及其思维和行动。显然,理智指导一切,高于一切,具有观察千变万化的宇宙之慧眼。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加拿大]
为什么写作的问题,我认为很复杂。
为回答这个问题,我不妨在此提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家不写作?”可以肯定,写作,这种语言叙述的巧妙安排,是另一种形式的艺术活动,它为人类所独有,也是区别人同其它他动物的标志之一。
在这里,我想引用帕斯卡的一句话:“我思则我存,”并赞同萨特所说的写作乃是自我确定的一种形式。我写作就是建造能容纳我和动物,混乱与分裂的建筑物。
我自认为是探索者,从事那些先人尚未进行的语言试验;或者创造出一些新的语言形式,使读者摆脱那些神灵鬼怪,至少也要创造出某些意境来;或者,我还是个道德家,比较“是”和“应该”这个字所有相关的字。因为在小说这种体裁中,这样的比较是含蓄的……或曰,我是个享乐主义者,我喜欢享受。写作同样是一种娱乐游戏。倘然美国电视台的“问答比赛”节目请我参加,我肯定能赢得许多钱回来,这是一条唯一象样子的理由。
老实说,每一种解答都有各自的方式。不过,没有一个能说到点子上。事实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写作。所有提问都是无休止的,并且在每个提问的背后,都有新的“为什么”出现。以至人们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为什么宇宙会存在?”
我想,作家写作很可能就是为了弄清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的。因此,他们永远不会停止写作。
纳比娜·戈迪默[南非]
也许问题应该这么提问更好:“你为什么开始从事写作这项工作?”因为一旦动机有所改变,那么最初的尝试就会象基石一样永远留在那里不动了。我初习写作时还是个孩子。那时候,我想当一名古典舞蹈家。可天有不测风云,我的舞蹈课停止,又似乎被另一种激情所控制,便拿起笔来开始写作。这种激情可以翩翩,流露于笔端,跃然纸上。这是对生活的赞叹,一种活生生的再创造。因为我是活生生的人……
而我步入成年时,情况就不同了。我需要在生活中找到某种生存的意义,在繁忙与舒适之中建立自己的生活秩序。
在生活中,我的激情也表现在不测风云给我造成的困境中。种族主义——我的国家政治体制的基石,对生活在南非的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政治或社会问题,也并不是人们所抱有的或遗弃的偏见。南非人对这种政治制度体会最深,我人品中的人物自然如此而已。我不愿意写带政治色彩的文章,以前也从未写过。只有政治宣传,纲领,传单,声明对于人类生活所产生的物质和精神的后果才会使作家感兴趣。在我的小说《比尔热的女儿》一书中,主人公是一个反对种族隔离的革命者之女。他们两代人的生活,无论是家庭生活和两性关系,无不服从于政治;他们的生活本身就是政治。我早已决定不再用政治小说过过简单的“客观”的内在联系和结构写政治小说。我写的一篇小说是用私生活和爱情去体现政治。原因既简单又可恶:在南非,政治完会干涉了人们的私生活。作为一个记者,写文章总是要提供事实与数据,而作为一名小说家,则应该揭示隐藏在事物背后的或由此总结出的以及由事物的变幻所导致的东西来。这就是我要写作的原因所在。
还有一点是我和其他名副其实的作家所共有的,这就是我写作是为了探求文字的奥秘,为了在罗兰·巴尔泰斯所讲的“最重要的行为”范围内,对书面文字及其运用与估价,就其异常困难的可能性进行研究。
拉法尔·阿尔维蒂[西班牙]
我一直认为,写作是为了尽可能明确地同那些读我的书,听我讲话的人进行交流。甚至在我作品中出现晦涩难懂之处时,我也自以为表达得很清楚。这是因为我和太阳是同乡,是沿一条被切割出去的异常分明的线,犹如加的斯一样的幸福的小海湾人。
我爱大海,爱花园里的的树木和鲜花,爱洁白的房屋。我是一个求安宁的作家,和平安的作家。可我常常讲,我们大家生在石竹花和利剑中间。
我出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最伟大、最卓越的科学发明并不是为人类的生活服务,而往往是导致人的死亡;这并非是一个石竹花的世界,而是利剑统治的天下。然而,面对石竹花和利剑,我宁愿属于前者。
鉴于此,在最强大最猛烈的暴风雨之中,我是一颗和平的避雷针。
25、西普里安·埃昆西[尼日利亚]
我从未认真考虑回答这个问题,过多地忙于写作。既然做任何事情都有其目的,那么我写作是为了赋予错综复杂的生活以意义。老实说,别人能写,我也能写,不怕弄出什么笑话来。
通过创作构思,我试图使生活变得有秩序;惩恶扬善,说明工夫不负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爱情是充满挫折的,犯罪往往事与愿违,不会有好结果的。这同样是一种对日常生活的观察。而当这种观察在生活中起积极作用时,那么,其观察法之美妙则高于最大胆的虚构。鉴于此,人们常说:真实高于虚构。
在我们非洲,有我们自身的文学形式——民间传说、口头诗歌及长篇故事等。这每一种文学形式都具有道德价值,有教益。我们不相信如今的文学作品中毫无传统性主人公特点的人物和那些脱离社会生活的人物。这就是为什么说,我们传统的口头文学,其对生活的表现远远超出了纯消遣的范围。对我来说,写作给我带来乐趣。它是我生活中唯一的永久性活动,并能与我所从事的其他工作自然地结合起来。不过,我过早地听信了一位四十年代英国著名小说家的话。他说:“倘若你立志写作,一开始要找到一个能挣到面包和黄油吃的工作。”写作往八不能保证有“加里”(面包)和黄油吃的。
然而,一旦人们步入此途,就休想再逃脱出去。
艾德娜·奥布赖恩[爱尔兰]
我并不完全清楚促使我写作的到底是什么力量。主要原因就是由于感到孤独。文字、阅读、写作使我感到快乐。写作近乎祈祷,首先触及作家,尔后又触及读者心灵的最深处。写作是反对碌碌无为的呼喊,是打发我那茫然若失之感的唯一武器。
布列坦·布列坦巴施[南非]
我写作是因为文字有涵意。可以用来描写环境,与一切事物紧密相关。这也是一种平平静静地解决问题的方式。
文字好比是一匹良驹宝马,载人进入迷宫。文字描写迷宫,本身又是一座迷宫,同时也是指引人走出迷宫的阿莉阿尼线。作家写作是为了发现一个能继续生存并善于言辞的自我,寻求真理,建筑堤岸以抵御汹涌澎湃的海涛,也是为了找拾留在沙滩上的贝壳。
我写作,还因为与文字打交道,是一种不足称道简而易行的游戏。是思想意识的作用,又是意识的自我表现,作为我为正义而坚持斗争的一项使命。
可以断言:一切生命是实际是的死亡。死亡乃是活生生的文字符号。最终能永留人世的,是句逗无声的奥妙。
威廉姆斯·巴勒斯[美国]
“你为什么写作?”这一问题使我联想到另一个问题:老实说,作家是干什么的?答案虽然成千上万,但尚无一个完全令人满意的。
作家应该是观察家,精神世界的绘图员。亚历·特罗什1962年在爱丁堡作家会议外说得好:“作家是人们内心世界的宇宙航行员。”亨利·米勒把作家视为带有接收天线的人,可以截获宇宙空间的某些信号……杰克·凯鲁亚克曾说:“我不是‘我’,而是陌生人的侦探。”那么,侦探干些什么?他观察和搜集情报。他应该这样做,这是其职责。意识感觉好比显露出来的冰山:作家不知为何写作。其理由也往往是错的。一旦一个作家和我一样,尚无其他生活来源,那么,甭说别的理由,他就不得不把写作当成谋生的手段。
我为什么写作?因为我有能力写,写作是我的职业。既然如此,我就应该尽可能拿出更好的东西来。我自感到是个幸运的人,不时能获得信息,而且常常走了样。以更高的标准看,我不能清楚我为什么写作。
我意识中经常出现一些纷纭的片断,犹如七巧板拼图游戏的碎块一样。不过,这些却是永远看不见也无法全部弄懂的东西。因为一旦人们能看清这“伟大的画面”,那么还需要你把这些碎块艰苦地装配到一起干什么?
胡安·鲁尔福[墨西哥]
我搞不清是何原因促使我写作。我只觉得非写不可。就象我乐意诉说自己经历或在生活中梦寐以求的愿望一样。我认为,在我的作品中,想象多于现实。我意识到,事实有它的局限性,这一局限性使之脱离了文学性。
M·弗里施[瑞士]
对于我,写作首先是为了游戏,就象一个孩子玩子或玩铁丝一样。另一动机大概是如同“在墙壁上画魔鬼”,借以排除忧虑与失望。不过史前画家则把墙壁上的动物图像涂掉,因为他们惧怕这些动物。在文学作品中在许多关于自杀的描写,然而作乾可不是都去自杀的。写这种现象为的是不再让他人这样做。另一动机是在作品中可以着意实现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愿望。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愿望:构思一个和我同龄的属于我的小姑娘,这一想法终究未能实现。再者,我们生活在一个时光不断流失的世界上,总是希望记录下这世上发生的事物。
阿尔贝托·莫拉维亚[意大利]
我16岁就开始写小说。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每天上午用3个小时写作,下午和晚上是我用来“体验生活”的时间。用我的话来说就叫“干事情”。天长日久,这一早熟的规矩便成了我的生活习惯。按照这养成的习惯,我每天上午写作,夜晚睡觉,按时用餐。写作最终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作为我生活的节奏,写作时我尤其想从事文学创作。我认为,文学包罗万象。总之,我就像寓言中所讲的好运头毛驴一样,跟着鼻子前面吊着的一根胡萝卜往前走。就这样。当人们问起我为什么写作时,我自然要回答说:“我写作是为了弄清我为什么要写作。”
尼古拉·布雷班[尼日利亚]
我写作,是由于心里的恐惧与愉快。不然是会伤风败俗的。我只能写长篇小说。无力创作诗歌和短文,只能长篇大论的写,却不能使文章写得简短明快。另外,我喜欢隐晦。
我正在建造华厦。是否有人投宿,上帝晓得?!或许有个把人需要它。
写作,使我能更好的地了解生活,尤其是社会生活,使我接近了作人的本性——这正是我在20岁时为之烦恼和深感疑惑的。
我写作同样是为了复仇。我一直很钦佩艾德蒙·邓蒂斯和哈姆莱特。在复仇的同时,发生一些不当行为乃是不可避免的。如讲话者和沉默者之间的不平衡,爱自我炫耀者(或想自我表现者)与无知者,甚至不懂历史的人之间的不平衡等等。就拿爱情而言,比爱和复仇更深刻和是对此的思考,杜撰和幻想。作为一个作家,我认为,象邓蒂斯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了,复仇也未必成功。所完成的一切,均是些平常琐事。
从观念上讲,长篇小说应该是虚构的。应该透过现象,更确切地说,运用对话及象征等手法,揭示朦胧状态的历史事实。长篇小说可通向理想的王国。
陈若曦[加拿大]
还是在童年时代,我就爱给小伙伴们讲故事。每当看到他们随着我的有声有色的讲述悲伤流泪或笑容满面的时候,我便感到由衷地快慰。就是这个原因,我走上的写作的道路。我希望以此能够触动他人,表现自己,使读者接受我的主张。我认为,表现思想感情的最好形式是写作。我热爱我的祖国,为大陆和台湾的分裂感到痛心,和祖国的繁荣与苦难休戚相关。60年代我离开台湾途经美国返回大陆。我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参加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但是,“文化大革命”使我的这一理想经为灰烬,我不得不离去。从此,便又生活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写作就成了我向祖国致敬的唯一方式和安慰,借以倾述由于祖国分裂和不良社会制度给我国人民带来的苦难。诚然,我还能致力于对我国人民优良品质及其短处的研究工作,以确保我那永不毁灭的希望。
若热·亚马多[巴西]
我写作,首先是为了满足内心的需要和一种不可战胜的欲望。既然是我的一种爱好,那我就不得不写。主题、人物、环境都摆在我的面前,坐在打字机前进行写作是我不可推御的责任。就这样,我写出了小说。
再者,我写作为的是让他人读我的书,借以给人以影响,促进改判我国的现状,为人民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高高举起斗争和希望的旗帜。
我认为,文学是人民的武器,作家是人民希望和斗争的代言人。这就是我作为小说家,在我创作构思一部作品时试图做的事。
在50多年的写作生涯中,我的作品在各种形式上一直是很协调的。这表明了我,作为一个作者,面对巴西生活现状所持的立场。这就是:站在人民这一边,反对人民的敌人,即为了自由进行不懈地斗争,反对阶级的暴力,反对剥削劳动者,反对大庄园化,反对融化在巴西经济领域中的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这建立一个公民的社会,反对军事独裁和一切形式的专政,为了争取集体与个人之间的和平共处而奋斗。这就是我写作的宗旨,在我的作品中,主人公永远是不可战胜的巴西人民。
卡米洛·何塞·塞拉[西班牙]
文学可能是一种报复行为,而我们自己却不去实践它。等到复仇者降生的那一天,也许我已经化为灰烬了。他是要对人们讲起维吉尔和他的的《埃涅阿斯记》的。
一本书比起它的作者或复仇者来在阳世存在的时间更长。即在人死后,这酷劣的复仇行为依然不会消失。
那么,是否我们写作全部都是为了报复,甚至不清楚这样做确为何故?我并不排除有这种无意识的可能性。但是,作家写作担心的只是遭受虐待,很少带给我们对原始情况的怀疑和确信,这大概是作家无他人帮助的唯一原因。
应该弄瞎作家的双眼,如同刺瞎金翅鸟的眼睛一样,使歌唱者在他的末日到来之时,在其奋斗所得到只是失败时,在他人的哗然大笑之中,看不见辱骂他和支持他的观众的面孔。
阿兰·罗布·格里耶[法国]
我从35岁起就开始写小说。可我从不知晓为什么我对这一职业感到兴趣,以至还能成为我光辉的事业。在我将近30岁时,为了写作,我曾放弃了一切。不过当时无人对我的作品感兴趣,不论出版者还是广大读者,都以如此态度对待我。可我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气馁。我坚信,应该继续写下去,无须知道写作的原因。毫无疑问,这是一种“义务”支配着我。然而,决不是受命于政治命令,社会和道德的需要,也不是为文学之外的任何事务所所左右。这仅仅是写作自身的义务而已。当然,可以用几句大话轻描淡写地解释成:对于世界奇妙的感触,拒绝死亡,对于为号令能否制止混乱局面而引起的担心等等。然而,我本人却不相信大话,始终认为文学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可我又不能名状其重要的性质。我用了几年的工夫刚刚写完了一本名为《重现的镜子》的书,其中正谈到了这些问题,我写了事情的由来及写作动机。
安部公房[日本]
这个问题不属于逻辑的范围,无疑和伦理学有关。从逻辑的角度看,这部有鉴于此凡是一个默比宇斯,它本身就包含着某种答案。作为作家,创作不仅仅是思考的结果,而是一种生活方式。倘然问“为什么”这是“生活”的组成部分,如同我们不能对人生观作出结论一样,对于写作也不能找出什么明确的理由。
不过,从伦理学的角度看,这个问题多少能唤起人们怀旧的情绪。确然,人闪有时心中会充满希望,此时,对问题的答复是可能的(这同回答此问题的可能性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作家在经历过一段超负荷的重压之后,失败的苦头会使他们变得比较谦虚了。宁可和死鬼一块儿跳起蹩脚舞,也是梦想翩翩起舞者的一种需要罢了。
在幻梦中,想入非非者的旅行往往超出梦的界线……
帕纳德·马拉默德[美国]
为什么要写作?我写作为的是自我了解,或许是为了了解世界,但毕竟能使他人了解我的作品。
保罗·塞鲁克斯[美国]
我搞写作纯属自寻其乐,为的是得到心灵的宁静与安慰。我这个人有些神经质,往往多愁善感,喜怒无常。当我读起书来,我便感到写出来的字字句句都代表着一种秩序,令人心旷神怡。我意识到自己不一个不健全的人:不知足、困窘、生活中的低能、贫穷、无前途。不过,这副生定的模样和神经质却赋予我某种幽默感:善摹拟、善丹田之功,异常敏感。从我16岁开始写作起,我就为引起轰动而感到惊异和喜悦。如今我已43岁,但初习写作的成功至今仍使我喜在心头。
当然,政治的重要性是不可忘记的:著书立说可以使人在这个千疮百孔、杂乱无章的世界留下自己的名字。况且,写作尚感能把愤怒、嫉妒、爱情、激动、热情,甚至获取瞬息间幸福的意念作为养料加以吸收。小说给予人们的这片刻的幸福感,是在生活中求之不得的。
上面说过,我写作纯属自娱。我能继续写下去是因为我有这个能力,面对白纸我从来没有写不出来的感觉。再者说,写作从不使我感到痛苦,我往往是怀着愉快、自由、解放的心情从事写作的。当我有同行挚友中有人向我诉苦,说写作是一种痛苦的惩罚时,我只得默不作声。与其相反,我感到写作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对于写作,我不想多说——刚刚的答复也并不能使我满意。因为这种写作方式并不能我带来乐趣,实在是令人为难的。把写作动机理论化,这本身就是一种拙劣的想法,这会使我产生孤独感。我认为,大多数的作家都是虚弱之人,他们需要克服种种不利因素才能取得一些成绩:虚弱之人,才各具特色。
至于记忆力,乃是神秘的天赋之功。大多数作家,其记忆力大致相同。一个蠢笨的人,记忆力是很可怜的,更多的是无情的忘却。一个作家,其记忆力绵绵不断,永不终止。正是它,推动人们去写作;只的提笔写作,才能使我们得到安宁。
自然还有其他原因。然而,对于回答“你为什么写作”这一问题来说,我认为最好应该从作家的作品中寻找答案。显然,一旦遇上低劣的作家,其写作动机神秘莫测,问题则难以得到解答,更谈不上会给人以启迪。这就是为什么当人们刚刚向我提出类似问题时,我的回答是:难道这个问题不能从我的作品中找到答案吗?……
雷·布雷德伯里[英国]
我为什么写作?这是因为我对古生物如恐龙,对博物馆,对未来世界博览会以及对未来主义结构等科学工作者幻想之梦着了迷的缘故。我9岁那年,罗杰斯的作品引导我面向未来;14岁时,我又跟随戈登踏上新的旅程。在我整个前进的路途上,威尔斯与瓦尔纳的书都给了我鼓舞和力量。
我写作,也是由于我爱好魔法和幻术。在我15岁时,莎士比亚的名字就闯入了我的生活。他的诗句紧紧抓住了我,拯救了我的心灵。钱尼和卡洛夫曾使我感到一种恐怖,并使我永远心甘情愿地生活在他们的梦魇之中。我在15岁时就阅读了《事到临头》这部书,从此我便梦想去月亮上旅行并和人们一同去。
纵然有千百条理由使我从事写作,不难看出,全部或退一步讲绝大多数理由,均始于我的童年。萧伯纳对我产生的影响是其后的事。然而,比上述理由更重要的一条,还是出于我对生活的爱恋。写作是我借以回报这个时代的手段!我想,一个人应该为自己生活的时代作点儿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约翰·厄普代克[美国]
还是在我孩提时,我就被玩具艺术、铅笔和纸所吸引。后来又对打字机和全套印刷设备着了迷。到了十年而立之年,我就开始了写作。技巧、手段以及奇妙和动作引人入胜——记忆、想象和发现创造均可用一个个有形的符号精确地表现出来,人们可随心所欲地多次使用。纸墨印刷等技术的广泛应用,给人类带来了极大的利益,人们跨进书店的大门,翻阅图书刊物。这是向人类传统规矩提出的挑战,引导人们互相了解。
空间自然限制的加剧,伴随着向时间限制发起的一场可能的挑战——一个人死后,总希望他的著作流传于世。写作确实是一门美好的艺术,正因为如此,作家才被那些在生活的长河中看到自己辛劳换来的果实消耗在人类需求的漩流之中的人们所羡慕。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阿根廷]
我既不为少数人也不为多数人写作,而是每当我感到有些东西需要表达出来时,我便提笔写作。我并不去寻找写作的题目,而是等题目上门来找我……当然,我也能把它们拒之门外。一旦有的坚决要求,我只好接受,借以过渡到其他的事。
我想起吉卜林的著名诗篇。他在《紫杉》一诗中有这样的话:“面对成功与失败,要晓得同等来对待,两者全都是伪骗。”在他看来,既无失败,也不存在什么成功。
我从来不读我自己的书。致使有人问我:“在你这部短篇小说中,此话作何解释?”我回答说:“我写这短篇,用的是它自己的时间,发表之后,我从来不再去读它。”一个人占用一定的时间写出一篇作品后,他人又占用自己的时间纷纷阅读它。最终,这部作品更多的是属于读者,而不是作者。
在我看来,回首过去病态的表现,想过生日亦如此。在生活中,我试图向前看。我想的是那些我将要写的东西,而不是已经写过的。
帕雷哈—迪埃斯·坎塞科[厄瓜多尔]
我觉得,和不是为了体验我个人的失败,而是为了防止外界事物支配我;不是为了弄清某些事,而是要树立起人生在世为了他人的信念。尽管书面语言存在着严重的局限性,作为责任,我们还应超过这一信念。
我是凭欲望、意愿、魅力而不可思议的然而是大众之言语的启迪而写作的。在微不足道的我之外,这些确认与决定事物及其运用,然而并非应用它——这些,有朝一日它们将改变这个给予我们生命的充满恶魔战争的悲剧世界。
我写作是由于我怀疑与惧怕孤独,为了不被那些处于不可名状的缄默状态下的事物把我埋葬掉。这些不清不明的事乃是我以往生活的果实,非要讲到死为止不可。
我和是因为我的雄心超越我们这个时代,为着五个很少有非正义和谎言,无耻与压迫的时代的到来。
最后,我确信,在我已到风雪暮年有限的时间内,写作这一慷慨的精神奉献,随之得到的至少应该是一些物质上的收益。
比拉戈·狄奥普[塞内加尔]
我写作,首先是为了证实我在孩提时的一种感觉,我在塞内加尔圣路易城的费德尔布中学读书时,总是“读书很多,所获甚少”。开始学习写作时,虽不是抄袭他人之作,但还是在模仿一些作家的笔调。
我之所以要写作,主要还是为了个人的消遣。至于他他外来因素,如果有,也是微不足道的。
阿尔贝托·阿尔巴西诺[意大利]
人们为什么要写作?任何人都不得自以为是和故弄玄虚地下结论。任何拼凑的理论,无论是绝对的、抽象的,还是言之无物的,对回答这个问题都毫无价值,哪怕是简单的直率的回答也好。
我是自觉自愿搞写作的,也就是说,写作使我愉快,使我“身不由己”——如同音乐和美术一样,很容易变成人们的一种职业或手艺。而且此行不大讲“道义”的法规,少粉饰,不兜售假货,只要避免令读者生厌就行了。
问题越细,便越是明确。您为什么写“这些书”或“那些书”……这样的问题反而使答案没完没了。
为了简单地说明我的观点,在此我应该提一提一直视为我的师长的人:卡洛·艾米里奥·卡塔、奥伯尔多·龙日、马里奥·波拉兹以及法郎克·贡蒂尼。他们都是些难得的知识渊博的作家,具有不可思议、多方面的才能和迷人的风格。人们以极大的热情阅读他们的作品,妙趣横生,用语言是难以表达的。他们的区别在于对伤感、讽刺、美妙、由不同成分组成的语言学的“幽默感”的不同用笔。他们从不提出“销售学”或“目标”一类的问题。他们出书是要选择出版商的。有时,他们甚至不出版作品,不去完成自己的大作,而“编写”教材以诲他人。他们厌弃名望,指出在商品生产取得成绩的今天存在着错误的秩序。
对于我,在这个存在着极大差别的世办公桌上,我只约束自己在一些较好的出版社和报刊上发表作品。绕这个弯子是求得在意大利继续保持读者的稳定性,尽管读者一代一代地发生着变化。
帕特里克·莫迪亚诺[法国]
对这类问题,我认为不宜考虑过多。否则会使人面对白纸束手无策,终究要变成像安德烈·纪德写下的帕吕德式的人物。
这正如跳伞之前,您会思忖:“我为什么要跳伞呢?”这不会对做任何事情有好处。
可我,我之所以搞写作,是因为我不会做其他事情。(此君的观点与君特·格拉斯完全一致)
拉希德·布迪埃德拉[阿尔及利亚]
米尚曾经说过他写作只是为了反映真实。但苏非派教徒伊本·阿拉比在9世纪就提出,写作主要是性行为。“要知道,上帝在保佑你,在写作与作品之间,总是产生有规律的性行为。正如雄性动物的精液喷射在雌性动物体内一样,深深地浸透,在里边留下了神圣的痕迹一样。在纸上划道道的笔和浸透了墨水的纸就是这样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为什么写作?我的回答是为了驱赶寒冷。也就是说,为了逃避死亡和寒冷。文字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就像毛衣一样。在现实生活中,我往往感到很愚笨,需要有一个靠得住的支架以存放我的观念、烦恼、幻觉、政治信仰。一句话,我把对世界的看法视为身躯和思维的统一活动。我是一个阿尔及利亚人,曾受到过三次打击。先是在我青少年时期经历的阿尔及利亚战争,其次是我受过割礼使身体受到损伤,最后是我失去我最喜爱的哥哥,他只有二十岁就自杀了。
从此,由于战争和性,我的书中就总是充满了鲜血。我象普伊本·阿拉比说的那样,在苟且偷生;同时,我把性的挑逗和政治角斗升华到一种相互斗争的高度……并且象普鲁斯特在书中所描述的猫那样,拼命地逃,躲到一块人们通常所说的文学的诗的天地里去了。
总之,我写作是为了给自己带来快乐,也是为了给他人以快乐。这不就是伊本·阿拉比——这个文学疯子所不能否认的性行为本身的定义吗?
米兰·昆德拉[法国]
这能道仅仅是荒唐无稽的幻想?可我认为,写作就是写那些无人敢写之事,讲那些无人敢言之语,这,就意味着要反一般人之常态。写作,带给人的是那种反一切之常规,从中得到的唯一的欢乐与幸福的感受——向敌手挑战并激怒他们的朋友。再者,一旦人们写完一部书,往往都想轻松一下,诚然这是常人之情。然而,一个喜好向其周围的一切发出挑战的人,怎么能够得到欢乐呢?问题在于,许许多多本来无法解决的矛盾最终都落于写作者的怀抱,这便是我们的职业。怎么,矛盾无法解决?不,有的。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难得糊涂。
让·马·居·勒克莱齐奥[法国]
那好,我还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在我10岁至12岁的时候,我就住在这座港口城市的这所古老而残破并略显那不勒斯建筑风格的院落里。那时,院内窗户上都晾满了布单子,带野性的猫用爪子敲打着平台,鸽子成群的飞。那光景,我竟不知这是作家之门,对此毫无意识。我并不怀疑从前这里曾住过一个名叫让·洛兰的作家。我常常想到这所房子,尤其想到它那美好的春夏之季:窗户全打开了,我听见了轻轻的锤击声和群鸽的咕咕欢叫声。然而,我仿佛感到其中总有一种特殊的声音激励我去做点儿什么。我弄不懂为什么这声音会使我不安。至今,每当我回忆往事,这声音仍然使人不寒而栗。一种感情忧郁的闪光骤然产生,它迫使我坐下来,也不管在何处,提笔写作。这声间,是孩子们在院子里呼喊名字的声音。有的在吹口哨,有的在窗前探头探脑,问对方:“你服不服我?”大孩子们则说:“你去住何处?”至于他们的去向,我不知晓。或去海滩,或去集市,或干脆躲到马路旁的角落里谈天儿,或去等候放学归来的塞吉阿娜学校的女学生一起去幽会……这些都无关紧要。问题在于,每当我听见从院子里传出的口哨声,那呼喊名字的声间,我便想到了另一种生活——我自己的生活:在大街上不停地奔跑,在寒冷的海水中畅游,太阳、姑娘们美发的香味,舞厅里响起的音乐,风流韵事,黑夜……然而在院中,我从未听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也从未听到过为我而吹的口哨。我总是呆在自己房间里,这里是另外的世界。为此,我才提笔写作。
乔伊纳·安妮·菲利普斯[美国]
关于为什么写作的问题,你们已经问过我三次。我如今还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可爱的儿子刚刚出世6个星期,这孩子几乎不睡觉。几周以来,我很少会客,吃饭的时间也很少,实在没空儿写作。但为了向你们的工作表示敬意,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回答几句。对这一问题的答复,我想人们会各抒己见,经比日常生活中反映出来的见解更多。出这么一本书,很有意思。
老实冰,我不相信在我们这些作家中有哪一位能知道他为什么写作。我本人在幼小的时候,大概是在学说话之前,就表现出了一个作家的天赋。搞写作需要寂寥的环境,需要具有一个早熟的观察家和守夜者应有的感情;善于经常有意识地积累材料,把生活中的各种图象存放在头脑里。作家除了知道自己身边的事情外,把对其他事再也不是敏感的。
但是,作家能够“拯救”经验、瞬间发生的事还必须以及特别的形象。因为他们不愿意失去有用的东西,这几乎是作家有生以来就如此罢了。他们相信的是生活的本质,而不是它的外表。令人吃惊的是,作家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死亡。他们和风玩耍,和无尺度的字母符号游戏。这些字母最终组成的文章连作者本人也难以理解。作家几乎是盲人,就象刚出生几个月的婴儿失明一样,他们是以不可磨灭的印象来回顾对光、对色彩、对运动的感觉的。
作家拯救的是他自己。作家所反映的正是他那个时代人类经验和教训的总结。他们仍然继续不断地为人类社会作证。
希尔维亚·奥坎波[阿根廷]
写作是为了使他人爱我,爱我认为应该热爱的东西,不忘记世上之要事——友谊、爱情、智慧和艺术。写作是不死的永生,永生的死亡。在一张纸上,写下我们经历的大事;这些在生活中要被遗忘之事,写出来要比人们讲出来更显重要。因为人的声音往往会随着人体状况的变化,如风湿症、失音症以及人的时运等而变幻。世界上留下的是什么?是文字,不是声音和照片。
我写作同样是为了忘记自我蔑视,永记仇恨、愤怒、爱情和遗憾,为了永生于世。我写在膝盖上、手臂上、纸片上、玉兰花的叶子上,窗前的玻璃上,屋子的角落里,写在天马行空的用大理石刻成的石马屁股上,为的是改变命运,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更美好。尤其是为了不再讲话。令人羡慕的是,动物在长期生活过程中从不讲话。有些猴子和海豚就会开口讲话。可人们并不为其鼓掌,反而折磨它们。我写作是为了保持迟早会丧失的记忆力,并为此正努力奋斗。当我在一张红色的或绿色的纸上写下玫瑰这个名字时,我希望玫瑰花在生活中永远开放。
我写那唯一要写的永恒的爱情,希望得到幸福。写作是一种豪迈的事业,借以表达我的不幸,思想感情,以求得在沉痛的苦闷中失去自我,也同时在五光十色的欢乐之中寻求自我,落得个自我消遣。
我写作既然是为了被他人所爱,当然就不能不让人们认为我在撒谎。只有写作才能写出自己的所思所想,丝毫不讲与我们无关的事。终生从事写作乃是人生难得的幸福。不懂得的东西,尽管人们常说,也不能写。不能象鹦鹉写舌一样,为了得到奖赏和掌声,而重复人们千遍万遍的话语。
世上之事,我最爱的是写作。放弃吃那些美味糕点,我只用一支笔描绘大地万物的绮丽风光。写作又能拯救我的一切。当大海或河水淹没我的时候,写作就是我的救生圈。
莫里斯·吉[新西兰]
为什么写作?我最简单的回答是:为了揭示事物的本性。我是从一个新的角度来描写日常生活中那些不被人注目的平凡小事。如在新西兰特定环境下令我好奇的人与事。将其归并成章奉献给读者。我对于生活的反思及其动机与效果颇感兴趣。
为了写好作品,我有时需要借他们之言为己所用。这样就能一下子抓住读者,使他们了解我在创新。如同在《李子和大亨》一书中我所运用的手法一样。除此之外,我写作尚无其他了不起的意图。生活的归纳能给人提供精神食粮。对于我,更喜欢塑造人道主义者和左派人物。
何塞·多诺索[智利]
我写作是为了弄清我为什么要写作。为了弄清如何去做——我已感到事情的协调——这个谜一般的东西使我看清、感觉到和认识到自我,触及他人与历史——这,就是语言。我认为,写作能使我同他人交往。不断和语言打交道,使之变形,同它玩耍、跳舞,终得使我看清并说出它所表现出的各类人物的面目:我、他人、句逗、语言。再无别项活动——我好比坐井观天——能使我获得这么多体验。这个问题也正是我心目中迫切要解决的问题:体验我与外界联系中充满着的强烈色彩,用句逗和由它组成的结构揭示我这副世俗的具有讽刺味道的面孔。我掌握的言语,是用来写人与事的。语言赋予我的形式,是被我的性别、分量、工作及其他人的工作所确定、创造与支配,其中凝结着我的全部体验。
我天天都在写作,整整写了30多年。每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我便感到既不知道我是何人,也失去了想象力。
深泽七郎[日本]
我在年轻时就开始写点儿东西。打从我的小说在书店里出售,40年过去了,如今我已71岁。时至今日,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想,这是因为我喜爱写作的缘故。不过,在此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自己的动机。
当我对一个人产生兴趣时,写作的念头油然而生。我的兴趣是把他的思想表现出来。我想,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启迪吧。我往往把要写的人物稍加修改,以便强调我的意志。然后,再考虑他在一定的环境下该做些什么。我描写事件、场面,为的是我的主人公按着我的要求行事,成为我心目中的理想人物。在我对事件、场面进行描写的同时,还要创作出和我的思想行为截然不同的另一类人物。
我喜爱绘画,遗憾的是在这方面我毫无才能。然而这一爱好我至今仍保持着。我确信我是以写作来代替绘画。描写人物和场面与画一幅风景画同样使我感到乐趣。
沃尔里希·普伦多夫[德国]
为什么写作?因为我会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写作。再者,就是读者需要有书籍阅读,又有不少人喜欢读我的书。
写作可以使人摆脱孤独,可以同周围的人们接触。也可以使人自得其乐。我本人就是乐在其中。我写出的东西,不是为着发表,首先倒是为了阅读。写和阅读则是密不可分的。
埃内斯托·萨瓦托[阿根廷]
为什么人们要写这些东西呢?我无力作出回答。因为不少心理学家正热衷于寻求其答案。这些东西已形成一种强制的方式,犹如作梦一样的相同原因,从而使人们感到强烈而不得解释。倘若能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些东西所表达的正是复杂而矛盾的现实。它们不是某些肤浅的理论家所断言的是现实生活的“反映”,而是其实的写照。并且,根据本体论的观点,作者运用象征、隐喻及虚构等手法把现实生活展现出来。这是人类最高最深刻的表现。正象荷尔德林所说的那样,在作梦时人和上帝是平等的,而当一个人思考时,他还不如一个乞丐。通过写作,人类可以揭开伟大的存在之谜与无论何时何地都颇具价值的无历史学之谜。正因为如此,我们则可认为,艺术可变但并非进步,如今的梦并不比约瑟之梦“美妙”得多。
陶菲格·哈基姆[埃及]
在生活的长河中,我对人们反映出来的各种思想颇感兴兴趣,此项研究是我的乐趣。详尽地研究某一问题旧我唯一的业余爱好。当一个人为了寻找快乐和幸福而牺牲一切地去思索,所得到的无疑是一些违反自然常规的东西。而我写作偏偏就是为了此目的,这就是:使读者思考。当我著书百卷之后,我才发现,我的作品全然是无益的。
达尔西·里贝罗[巴西]
我写作,是因为我有话要对人说。对事情的陈述使我感到很愉快;不过,不少人却往往不注意这一点。而我,反倒愿意唤醒它。我那无限美,然而又充满了饥饿的世界在我的笔下是可臻完善的。作为使命,我应该使这个世界变得更美。
乔伊斯·卡罗尔·奥茨[美国]
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很大,难于回答。对此,我尚未答复过。这是因为,当人们埋头工作时,是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的。理论问题乃是属于那些无所事事之人的工作范畴。我写作是为了改变我们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意识,哪怕只是微小的改变:密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只有作家才能到);丰富我们灿烂的语言;描写娱乐和战争。可以说,写作是同我们时代最不愿吐露真情、最陌生的人们进行对话的亲密方式。
托尼·莫里森[美国]
在我的周围,到处是混乱、苦难与死亡,基于此,我写作为的是寻求生活的秩序,使生活变得更美好。
在美国,黑人的历史是被歪曲了的,人们不能真正了解它。黑人历史中所具有的财富、色彩、热情、权利往往被掩盖。尤其是从妇女的立场上来看更是 如此。我的观点就和黑人男子不同。因此,书对于我平说则成了一个新的世界,对个新世界虽然永远存在,但它从未被人们所重视。
我写作是为了作证。每涨我看狗崽子一个非洲人戴的假面具,我便顿觉它是何等的远古、富有生命力,同时又是多么现代化和入时。我希望我的书能具有这种远古艺术的价值,能替代音乐作为人的精神食粮。如今,不只是音乐属于我匀,而小说正在取而代之。
路易—勒内·德福雷[法国]
这是一个无限烦人的问题。对此,人们的研究往往颇费心思,而人们的回答又往往使问题变得更加复杂。问题的多次提出,反而加深了人们的犹虑与质疑。生活中写作这一项,其动力由何而来?难道这预示着页未有终?为何要耗费如引之多的精力呢?所追求的又是何等目标?希望之何在?对于后者,我至少能够轻而易举毫不顾及并自欺欺人地给予回答。至于其他,除了从中拨弄一些俏皮话,这也仅仅是为了掩盖烦恼所施展的扭曲了的手段。这岂能夸口说已了解此问题的答案?唯有一种烦恼对此有能力毫不含糊地作出回答,那就是对有共同经验的启示者们所下达的粗暴命令,需要他们重新提出这同一问题,并在一开始,主要求他们属于超现实主义。
米歇尔·图尔尼埃[法国]
关于为何写作的问题,巴尔扎克曾经回答过:为了出名和富有。自然,也有另一种回答:写作是净化心灵的必要手段,甚至不指望作品的发表。这是两种极端的答复。至于我,乃是为了阅读。我把自己比作工匠,制作成品意在出售。书就是成品。这成品包括两部分。其一是我所编造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其二是读者对它的占有和为之所用。如同一切成品都会给人带来喜悦一样,我的制品带给我的则是双重喜悦:我本人单独创作的喜悦和与读者一起共同创作之喜悦。我自己点火,这火给了我热量和光明。然而,我又把这热量和光明分散开来,在我的书中——伸展着的土地上,在读者的思想和心灵里,我看到了成千上万的火苗在跳动。在加尔省的孟德城,我参观过被称为烟火世家的烟火制作厂。在那些轻如鸿毛的简陋屋棚里——哪怕有一点儿爆炸都会把屋顶掀到天上,我看到了那些奇妙的化工师傅们把五颜六色的粉末装在一根根炮筒里。随后,它们将变得那遥远孟加拉的火箭、太阳和火。作为一个作家,情况大概如此。
玛格丽特·杜拉斯[法国]
就这什么写作的问题,报界曾不厌其烦地向我提出过。我也曾试图比较礼貌地给予回答。但实际上,关于写作,我无言答对。此乃神奇之功,对此我一无所知。
我想,也许到了2027年,写作会终止,突然终止,没有人再从事写作了。
伊塔洛·卡尔维诺[意大利]
对我来说,写作永远需要删汰和充实。好比读一部叫X的作品(古代或现代的X),我边读边想:“啊,我多么喜欢写象X这样的书,遗憾的是爱莫能及!”我思考着这无所谓之事。虽说我写不出,但我能读,把它置于我喜爱的书籍之中。就这样,书中的语句便装进了我的脑海之中了……不久,X一书,我便忘却,又对其他形式的作品产生了兴趣。我想,必然有一么一本书,从来还没有被其他人写过,那么,它就会有可能成为我的作品。
我写作,还是为了学习我不懂得的东西,在此,我并不涉及写作艺术,只是讲一般或特殊的学问,以及人们常说的“生活经验”。我渴望写作,并非是为了授道于人,所作的学问更是为了充实我的不足之处。在我的作品中,希望读者捕捉到我在生活中感触到的前人留下的遗产:知识与智慧。
阿迈德·埃索[南非]
我之所以写作,是因为我有兴趣拜读世界各国作家的作品,并从中得到教益和启发,还因为文字的排列与组合给我带来了美的享受。写一部文学作品,也就是人生经历的总结,会促使我对生活中的坎坷道路进行思索。
在我生活的国度里,种族主义被写进了宪法,土著人被当成奴隶。作为一个作家,我由此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责任感。西方文明社会中最野蛮的现象在我们国家是司空见惯的;贪婪、独裁、专制、武断、凶残、暴力以及对别国文化与文明的无知。
由于文学能唤起人们对情感、审美等文化与道德的追求,并能使人意识到文明生活比野蛮生活美好得多,因此,我相信,文学对人类的和平与幸福是能够带来伟大贡献的。
阿道夫·维奥埃·卡扎雷斯[阿根廷]
从我十二、三岁起,就发现了文学并对它于生了强烈的兴趣。我一心想讲述一个能使读者入迷的故事,如同一些小说《鲁宾逊漂流记》、《巴马修道院》、《时间的机器》、《拉米雷斯兄弟官邸》、《斯旺家那边》等等等曾便我着迷一样。
这种愿望大概是幼稚的。创作的激情使我继续掌握知识,自我激励,尽可能的从事写作。我喜欢在晚上脑子里过一遍电影,爱我深夜的梦。因为这电影与梦常常给我讲述的是故事。
詹姆斯·珀迪[美国]
我喜欢这样想,圣子是从天外星球上来的,在人尚未形成血肉之躯之前,他就已经降临到我们地面。
如今,我懂得,婴儿早在娘胎之中的时候,就能听到其母亲的说话声(这样的事,老人们都已清楚)。
在我出生之前,我就希望得到关于人性的全部情况介绍。因为我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主听到她从早到晚和祖母及太祖母不断地讲话。
到了我七、八岁时,我就开始把我所听到写下了来。不过,这样写往往扰乱了那些偶尔落入我头脑中的东西上,使它们变得支离破碎。
当然,如今我已认识到,即使我写出的作品不被发表,我也会继续写下去。
老实说,我险些永世不得发表作品。这是因为我的第一本书曾被美国出版商拒之门外。后来,事隔多年之后,这本书才自费得以出版。此才能与读者见面,多亏了西特韦尔的帮助。书名叫作《63:迷宫与其他故事》。然而,英国伦敦出版商维克托·戈兰兹由于害怕法院传讯和怕违反1957年英国法律而被捕,在审稿时几经删除,只发表了作品的一部分。
在纽约官方文学团体对我不感兴趣的情况下,许多人都对我能鼓起勇气写作的干劲儿表示惊讶。纽约官方文学团体从来不重视有文学才能的人及其独创性;虽然他们自称是反对各种族主义的,但他们却是异常刻素的种族主义者,他们厌恶非犹太人白人和新教徒,把这些人怀疑成同性恋者。
从一开始我就被美国书业界拒之门外,原因是:其一,我有才能。西特维尔、波伊斯以及其他一些杰出的作家说我是“天才”。有人正好还利用这个词攻击我,并视之为“凶犯”、“叛徒”的同义词;其二,出身卑贱,外貌欠佳。凡是象我这样几乎不论什么种族的人都被这个时代所愚弄;其三,主要过错是搞同性恋。对于纽约官方文学团体来说,孰不知我的最大过错就是具有独创性。为此过错而受其惩罚是必须的。
尽管我不能靠写作谋生,但也决不会去向这种现行制度低头服罪。当然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既受愚弄,同时又是既得利益者。
失败与穷困锤炼了我的独立性和自由精神和。
我并没有什么读者,倒有一些听众——分散而混杂的听众。正是他们帮助我继续写下去。诚然,无论他们是有是无,我都会一直写下去,一直写到我要重返圣子居住的天外星球上去为止。
弗朗索瓦兹·萨冈[法国]
问我为什么写作,我的回答是:它使我着迷。
多丽丝·莱辛[英国]
我从事写作,因为我是一个写作的动物。
翁贝托·埃科[意大利]
首先,我要说,我写了一篇小说。这说明我不经常写作。我常做一种怪事,就是在纸上画些字符——对你们而言,这显然算不上写作——就像亚里士多德、康德、笛卡尔所作过的那样(艺术方式的怪诞……),依然如此而已。
我写这篇小说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孩子们都已长大了,我不知道该向何人讲述我的故事,于是便自言自语地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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