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cription:我将带着这种苦痛行走,年复一年/穿过群山,或与之相等的广场、城镇,/我将行走/在灵魂和双手之上,勿需颤栗。”
茨维塔耶娃:灵魂勿需颤栗
“我将带着这种苦痛行走,年复一年/穿过群山,或与之相等的广场、城镇,/我将行走/在灵魂和双手之上,勿需颤栗。”
二十世纪俄罗斯四大诗人之一、同时也是极富创意的散文家和剧作家,马琳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Marina Ivanovna Tsvetaeva,1892-1941)于1892年10月8日出生在莫斯科。她的父亲是一位艺术教授,母亲则极具钢琴天赋,并希望女儿能圆自己早年的钢琴家梦。但是,茨维塔耶娃六岁就开始写诗,对她来说,文字散发着更大的魔力。
1910年,茨维塔耶娃的首部诗集《傍晚纪念册》(Evening Album)出版,其中的诗歌作于十五到十七岁之间的少女时期。
除了早年与诗人索非亚·帕诺科(Sophia Parnok)的一段恋情,茨维塔耶娃自认的双性恋倾向,以及她诗歌、散文、通信和日志中一再出现的女同志情结,都被大多数西方的传记作者轻描淡写地带过,俄罗斯的茨维塔耶娃研究者更是彻底地否认她是女同性恋、否认这一事实在她创作中的重要性。
其实,茨维塔耶娃对于同性的亲近感,早在她童年的伙伴和阅读中就已流露出来。她曾在一篇散文中讲述了自己儿时对另一个女孩的爱慕之情。
或许是为了平息同性恋倾向给自己带来的焦虑,茨维塔耶娃很年轻就结了婚,婚后很快有了一个女儿。
不久,一战爆发,茨维塔耶娃邂逅了索非亚·帕诺科,对她一见钟情。这一段经历充满激情,同时也让茨维塔耶娃深感矛盾重重,但它却催生了茨维塔耶娃早期最具艺术水准的抒情组诗《女友》(Girlfriend,1914-1915)。这部诗集可算是女同志文学中的经典之作,但是它直到1970年才得以出版,目前尚无英文全译本。
尽管这段感情的悲凉结局在一开始的时候两人就已心知肚明,和帕诺科的分手还是给茨维塔耶娃带来了深刻的伤害。她把失去帕诺科称作她人生的“第一次灾难”,在以后的岁月里,她甚至对曾经的爱人心怀仇怨。茨维塔耶娃回到丈夫身边,1917年他们有了第二个女儿。
十月革命爆发,身为白军军官的丈夫把茨维塔耶娃和两个女儿抛在了莫斯科。生计无着的茨维塔耶娃迫不得已把还在襁褓中的小女儿送进了孤儿院,孩子却仍然没能逃脱饥寒致死的厄运。
1918到1920年和莫斯科的先锋剧团“第三舞台”的合作,使茨维塔耶娃结识了女演员索尼亚·豪丽黛(Sonya Holliday)。两人看似柏拉图式的关系其实有着更加热烈的内涵,这一点茨维塔耶娃自己在后来的散文《索尼切卡记》(The Tale of Sonechka,暂无英译本)和抒情组诗《致索尼切卡》(Poems to Sonechka)当中有着浓墨重彩的描述。
《索尼切卡记》读来似乎谜语,但若考虑到诗人对她与她的第一个索尼亚(索非亚·帕诺科)的往事的重构,读者就能找到通向谜底的钥匙。
在出版了她最负盛名的诗集《里程碑Ⅰ》(Mileposts I,1922)之后,茨维塔耶娃离开苏联,在布拉格与丈夫重聚。1925年,他们的儿子降生,全家迁到了巴黎。接下来的十四年,茨维塔耶娃都是在巴黎度过的。
一开始,巴黎的俄罗斯移民文坛对茨维塔耶娃表示了极大的欢迎,但是到了三十年代,当她大部分的散文作品面世,针对她的批评和孤立却与日俱增。究其原因,并非是茨维塔耶娃的创作不得赏识,而是因为他丈夫的政治立场和涉嫌一些间谍活动,才导致茨维塔耶娃遭到了驱逐。
三十年代初,茨维塔耶娃和娜塔莉·巴尼(Natalie Clifford Barney)相识,后者是当时著名的美国女同志流亡作家,被誉为“文坛的亚马孙女战士”。茨维塔耶娃在巴尼的文学沙龙举行了诗歌朗诵会,遗憾的是反响寥寥。
茨维塔耶娃感到了一种抛弃,作为回应,她用法语写下了《致亚马孙战士的信》(Lettreàl'Amazone,1932,1934年修订),这篇哑谜般的、同时又高度自传性的文字有着双重的所指:巴尼和茨维塔耶娃更早时候的恋人索非亚·帕诺科。通过讲述一个年轻女孩和一位比她年长的女子的情事,茨维塔耶娃再次重构了自己和帕诺科的过往。
与此同时,她还虚构了一篇写给自己死去女友的深情的墓志铭,内容与自己的真实经历若即若离却又丝丝入扣。诗人称她是唯一能令自己心驰神往、身不由己的人,是唯一让诗人接受自己的身体和性的人。
《致亚马孙战士的信》也体现出茨维塔耶娃与自己女同志身份的挣扎。恐同的心理其实仍然埋藏在诗人的内心深处,这使得她既在上帝和政权面前为女女之爱辩护,同时又谴责这样的爱是对自然的违背。
三十年代末,茨维塔耶娃返回苏联,全然不知一连串的悲剧正对她虎视眈眈。1939年8月,她的女儿被捕,并被投入集中营,随后,她的丈夫被作为“人民的敌人”,遭到处决。
莫斯科的作家圈子全都排挤她,茨维塔耶娃被迫搬到城外暂住。在返回苏联之后的绝境中,爱情向诗人闪现了最后的光芒。塔亚娜·柯瓦尼娜(Tatyana Kvanina),一个无名作家的妻子,她和茨维塔耶娃的情书后来曾在俄罗斯的一本期刊上有所披露。
但是很快,德国人就开始了对苏联的大举进犯,茨维塔耶娃和她才十几岁的儿子一道,被疏散至鞑靼自治共和国的耶拉布格(Yelabuga)。在那里,她找不到工作、找不到亲朋,还饱受人们的围攻。1941年8月31日,趁着独自在家的片刻,茨维塔耶娃在房梁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被葬于耶拉布格公墓的一个墓穴中,死去的诗人没有墓碑,逝去的爱情只在诗中铭刻。
附:茨维塔耶娃诗选二首
像这样细细地听
像这样细细地听,如河口
凝神倾听自己的源头。
像这样深深地嗅,嗅一朵
小花,直到知觉化为乌有。
像这样,在蔚蓝的空气里
溶进了无底的渴望。
像这样,在床单的蔚蓝里
孩子遥望记忆的远方。
像这样,莲花般的少年
默默体验血的温泉。
……就像这样,与爱情相恋
就像这样,落入深渊。
(飞白译)
约会
我将迟到,为我们已约好的
相会,当我到达,我的头发将会变灰……
是的,我将被攫夺,
在春天,而你赋予的希望也太高了。
我将带着这种苦痛行走,年复一年
穿过群山,或与之相等的广场、城镇,
(奥菲尼娅*不曾后悔!)我将行走
在灵魂和双手之上,勿需颤栗。
活着,像泥土一样持续。
带着血,在每一湾河、每一丛灌木里;
甚至奥菲尼娅的脸仍在等待
在每一道溪流与漫向它的青草之间。
她吞咽着爱,用淤泥充满
她的唇。一把金属之上的光的斧柄!
我的爱赋予了你:它太高了。
在天空之上是我的葬礼。
l莎士比亚悲剧《哈姆莱特》中的人物,
l因爱而精神失常,坠河而死
(王家新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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