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之约】内证和外达，孰重孰轻？

内证和外达，孰重孰轻？

雪漠

早上的时光，要留给我们的心灵，留给我们的成长，留给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这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表面看来，半个多小时，时间并不多，但一天一天坚持下去，我们必然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学者。

最近待在北京，写作状态非常好，我又定稿了一部新的长篇小说。当然，对于很多读者来说，听到这个消息，既欣喜又复杂，为什么？有的人可能《爱不落下》还没读完，《娑萨朗》也没读完，雪师又有新作品了，所以他们根本读不及。读不及，不要急，慢慢来，雪师陪着大家一起成长。

过去，有一天，我到东莞去看望一位作家，人很好，写了很多文章，但是在东莞的名气不大，得不到广泛的认可。我说，不要紧，你的作品写得很好，大家又不是瞎子。她说，雪漠，你太天真了。我说，为什么？他们不看书的。她又说，你的《大漠祭》那么好，但是看《大漠祭》的人有几个？有多少人真正地知道雪漠有多好？她的话，一下就把我点醒了。从此之后，我就开始反思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就是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不去看你这个人究竟怎么样，因为他不看书的，没有时间。但是，他永远从别人口中听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他就认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就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意思是说，所有的人都说你好的时候，你就金光闪闪了；所有的人都骂你的时候，你就骨骸销蚀了。有道理吗？有道理。

不过，孔子说，“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什么意思呢？就是君子不要怕自己在社会上得不到应有的位置，而要看自己是不是真正能立得住？不要担忧别人不知道你，你要怎么样？你要给别人一个记住你的理由。所以，君子关注世界，但是不强调世界对自己有无认可，而是强调自己能不能立得住？

同样的，关于君子，荀子在《荀子•非十二子》中讲过一段话，他说：“士君子之所能不能为：君子能为可贵，而不能使人必贵己；能为可信，不能使人必信己；能为可用，不能使人必用己。故君子耻不修，不耻见污；耻不信，不耻不见信；耻不能，不耻不见用。是以不诱于誉，不恐于诽，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为物倾侧：夫是之谓诚君子。”

我简单地解释一下：君子能让自己的人格变得尊贵，但不能让社会尊重你。君子能让自己变得可信，但不能让人必然信任你。君子可以成为一个有用之才，但不能让人一定用你，为什么？这是你左右不了的，因为你左右不了别人的心。所以，君子可以自贵，自信、自用，至于能不能得到他人的认可，能不能在社会上得到相应的位置，都不要紧，君子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所以，君子最耻辱的就是自己不修行、不精进，而对别人对自己的侮辱并不感到耻辱。君子羞耻的是自己没有信，没有诚信，没有信念，没有信仰，但不因别人不信任你而感到羞耻。同时，为自己是个无用之才而感到耻辱，而不为别人不用自己而感到耻辱。这就是君子，他注重内证，强调个人修养。

“是以不诱于誉，不恐于诽”，君子不被荣誉所诱惑。君子有名声很好，但君子不能好名。我的意思是，君子不要太在意社会对你的认可，不要上蹿下跳，不能追名逐利。同时，别人对你的诽谤也不用害怕，因为你是怎么样的人，你就是个怎么样的人。即便是狂犬吠日，也都影响不了太阳的伟大。所以，君子率道而行，引领着大道，同时端正自己的心和行为，但是又不为外界所干扰，就是不在乎、不迎合世界。

荀子的这段话，正好印证了孔子关于君子的“患与不患”的说法。荀子是战国时期非常伟大的思想家。后来，荀子成为了一个文化母体，他的思想为儒家、法家提供了大量的营养和借鉴，所以他的影响力非常大。

但是，我要讲的是另外一个东西，跟孔子、荀子不太一样，这是我长大之后才发现的。就是，君子既要有良好的内证，也要有和社会的良好沟通。这就是我一直推荐大家阅读《文化传播学实践教程》《雪漠心学概论》的原因，就是我们一定要学会传播。要告诉世界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告诉世界你想传播什么，告诉世界你有什么样的文化。因为我发现，你的成功，除了个人的内证之外，还取决于社会认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非常重要的。比如，雪漠的读者群很大，但是有几个人完全认可雪漠呢？不好说。认可雪漠的人，是他认为雪漠是个值得认可的人的时候才认可。当整个社会都认为你是一个伟大的人的时候，那么你在社会上才是一个伟大的人，所以行为很重要。

儒家有非常了不起的成功学，它告诉我们，除了内证之外，还要有一系列规范的行为，让我们得到社会的认可，这就是温良恭俭让。在中国文化中，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佛家成为了主流意识形态，那么国家会怎么样？历史上很多非常滑稽的东西就会重演，比如，梁武帝推崇佛教，那么整个朝廷被搞得乌烟瘴气。如果道教成为主流意识形态，那么又会怎么样？ 就会出现八十年代的气功热，怪力乱神纵横天下，于是社会变得很奇怪，缺少儒家所倡导的那种正大光明的东西。所以，儒家非常了不起，它在中国文化中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因此，我们既要有内证，又要注意行为。除非你的作品成为一种社会共识，大家通过你的作品来认可你，到不了这个层面的时候，社会只看你的行为。所以，永远不做跟社会伦理、道德相悖的事情，比如不孝、不忠、不信，一旦做了的话，你等于自绝于江湖，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比如汪精卫，他的私德很好，一个美男子，但当了汉奸之后，就成为中华民族的罪人。有时候，一个行为可以提升一个人，一个行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尤其对自己的父母，一定要孝；对自己的单位，一定要忠；对自己的民族、国家，更不用说，就是在行为上永远要有一个标杆，一定要守住底线。

孔子说的不患，这是内证的东西。当我们外达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基本的节操。雪漠从来不谈负面的东西，从来不唱衰民族和国家，为什么？没有意义。我们一定要倡导一种正能量。许多时候，你的价值有多大，取决于你所在的民族和国家。民族有地位，国家有地位，那么我们自己就有地位。如果国家没有地位，你有着多少的财富，也是没有地位的。

比如，一个人来自强大的国家，我们一听，马上会肃然起敬，反之，如果他来自一个战乱的小国家，哪怕他是个百亿富翁，我们也觉得不过如此。许多时候，国家就是我们的平台，民族就是我们的后盾，所以我们要用行为来利益社会，利益国家，让我们的国家更强大、更美好！

——2021年6月23日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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