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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木头,三千公里外的家

2011-10-21 11:31 From: www.xuemo.cn/en Author: Xue Mo Culture Browse: 58100095 Times

 

樟木头,三千公里外的家

/陈亦新

前缘

世事难料,这是老人们常说的话,也是芸芸众生都懂的道理。就算这样,可一旦生活发生变故,无论这变故是好是坏,再回首时,总会让人唏嘘不已。

若是在一年前,有人说我要背井离乡,我定笑他癫狂,可生活就像电影,一不小心,便换了场景。我眼前,已是岭南翠绿的山,这山离我家乡的大漠,整整三千多公里。

樟木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两年前的一个冬夜。远在广东的父亲打来电话,说想在一个叫樟木头的地方买套房子,我和母亲极力反对,把父亲买房的念头暂时镇压了下去。

晚上,我躺在北方凛冽的夜风里,在心中轻轻地把玩“樟木头”这三个字,有这样一个奇怪名字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有青石板路么?有淡如烟月的女子么?有雨后黛青色的天空么?我把关于江南的幻想,都按在了它身上。

本以为樟木头会藏匿于记忆中,如我们生命中无数勿勿而过的画面。谁知,数月后父亲又打来电话,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我中毒了!”我和母亲心中一惊,他又缓缓说出另一句话“是氧气中毒了!原来是他在开玩笑,他说他住在天然氧吧里,醉熏熏的,好像中毒了。没想到,天性固执的父亲还是在樟木头买房了,他还邀请母亲过去视察。母亲气势汹汹地上了火车,要去三千公里外的南方声讨父亲。

家乡是座小城,虽历史悠久,但仍是座小城。小城里的人,被祁连山闭塞了几千年,闭塞出一身的悠闲与知足,于是不爱外出,更不用说在外买房生活。老人们于是说“出门一里,不如屋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母亲走后的几天,我寝食难安,除了牵挂他乡的父母,更好奇是什么地方,让父亲如此留恋。我仔细回味父亲的话“窗外是一重又一重青山,一直远到了天边。山与窗之间,是条碧绿的河,日夜不停地流淌……”

母亲打回的电话里,没有暴风骤雨,她静静地说“地方不错,你会喜欢的。”

印象

2010年,大年初三,光秃秃的北方还沉侵在过年的气氛里。冷不丁响起的鞭炮声仍肆无忌惮。在夹着冰花的冷风中,我们一家上了南下的火车。三十几个小时后,我就会到那个南方的小镇,那个叫樟木头的地方。

果然,它没有叫我失望,在繁华喧嚣的珠江三角洲,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恬静的角落,它像一间被遗忘的阁楼,里面弥漫着唐诗宋词酝酿了千年的气息。我轻轻地吟唱“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看惯了大漠戈壁上的沙雕,听惯了撕心裂肺的贤孝,吹惯了辣如烈酒的西风,心早被磨砺成锈迹斑驳的古刀。可这漫天沁人的绿,却如一眼温润的清泉,缓缓流进我快要干涸的心里。

是的,我爱北方空旷下的苍凉,也爱黄土高坡上凛冽的沙尘。还有楼兰、胡杨、孤城、骆驼、花儿、王骆宾的歌,我都爱它们,它们有我前世藏好的灵魂。可是,岭南这变幻莫测的天空,如赴约的故人,早已走进了我梦里。

虽然离家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我仍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南国那一抹柔弱的婉约。

父亲常说,要走出来,看看不一样的世界,领略不一样的文化。有对比才有感触,有感触才有文字。

迁徙

八月,我延着候鸟的轨迹迁徙,背起行囊,一路南下。

铁轨,蔓延出黑夜,爬过高山,穿过草地,掠过湖泊。家在身后,慢慢远去,一寸一寸,一米一米,一里一里……

曾千万次留恋,我终究还是离开了。带着牵挂,告别曾熟悉的一切,包括我精心经营的事业,暂且称之为“事业”吧。虽不过几间教室,几百学生,却是我赖以生存的饭碗。

 之前一年,我又去了两趟樟木头。每次,它都向我风情万种地招手。它的笑,绽放在山巅,一蹙眉,便是万千风雨。

 也许,是这个地方真的惹文人怜爱,很多作家都来购房居住。于是,便有了“作家村”之说,一时间,全国闻名。某个小憩的间隙,我想起了竹林七贤与“兰亭序里的聚会,一碗酒,一挥袖,泼洒出风流无数。

志同道合者在一起,总是好的。大家无事神聊,一件件奇事、怪事、荒唐事,总沾满写作的灵感。天南地北的作家,满肚子天南地北的故事,听得你忽惊叹,忽龇牙,忽冥想,忽狂笑。老人们常说,一个蚊子打喷嚏,都能惊了千里外老熊的梦。这偶尔之间的谈笑,或真是下篇文章的素材哩。

除了聊天与出行,互为朋友的村民,总是能帮到你。诗人王一丁就是个例子。他心肠极热,且万事具通。无论是针尖大的烦恼,还是安家落户这样的大事,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帮你。正是因为有他悉心的相助,才让刚到此地的我,少了许多离家的失重感。

至于刘东风,每次见他,都让我有“清风扑面”之感。他是官,但没有官腔,没有造做。他一脸谦和,一身文气,一腔热血,一副智者的出尘之姿。他虽有入世行,却有出世心。身在官场,却有着超然出世的悠然。他跟夫人常来我家,跟父亲品品茶,谈谈禅,清心洁虑,游心太玄,仿佛是父亲多年不遇的故友。看到他和父亲倾心交谈的情形,我真的好羡慕。

老有人问父亲,为何爱樟木头,他总说,这儿“人”多。我理解他,以前,他常常感叹,说自己被上帝流放了,四顾无人,满目萧然,他老是呤诵:“独上高峰望八都,黑云散去月还孤。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到樟木头后,父亲有了新的知音。雷达老师曾说:“刘东风是雪漠的知音。”信然。

不过,在樟木头,父亲欣赏的人真是不少,如每次谈到陈启文,父亲总会感叹湖湘文化的经世致用……作家村很像一个文化美食平台,多种文化大餐,依托各方作家,荟萃于此,叫人叹为观止。

息羽

中秋过后,下几场雨,天便凉了。

此时的故乡,应是到了黄叶飘飞的时节。故乡的秋,是孤独的秋,是苍凉的秋。叶一落,世界便没了颜色,漫天漫地的风,灌出漫天漫地的惆怅。那儿,总有个诗人在吟唱: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而南国,依然温润。

窗外,树影婆娑,是漫天的绿。

我收起目光,落在眼前的纸上。

                         ——2011/10/4

  此文荣获“‘赖雨生·赖茅’杯第五届‘文化名城幸福东莞’”全国征文大奖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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